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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誰心中有愧

能得六皇子梁佋如此稱呼的,天底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如今的大梁皇帝陛下樑亨。

皇帝對著身後擺了一下手,大太監魚朝恩退出屋簷,隱匿在黑暗的角落裡,很是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的動靜。

皇帝繞過兒子的身影,徑直坐在書桌後面,一副威嚴的模樣。

梁佋很是乖巧地轉了下身,對著書桌後面的人影又施了一禮,很是恭敬地問候道:“父皇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皇帝不鹹不淡地回道:“平身說話吧,這樣弓著身子不累嗎?”

梁佋很是平淡地說道:“兒臣站一會兒並不礙事。”

皇帝的嘴角微微扯了下,聲音清淡地說道:“那就站著吧。你不是有事情要問朕嗎?現在朕來了,暢所欲言吧。”

梁佋的身形彎了幾分,急忙回道:“兒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

皇帝的聲音已不復之前的平和,待了半分惱怒。

怪不得人常說‘伴君如伴虎’,這帝王心性,確實難以捉摸,也無從琢磨。

梁佋的身形更矮,已是跪在了地上,輕聲回道:“兒臣寸功未立,不敢竊據燕王爵位,更不敢統率虎賁軍,請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梁亨的眼神微微眯起,聲音冷冽地問道:“那你就敢去梧桐宮拜謁?不怕你母親在天之靈怪罪於你?不怕世人戳你的脊樑骨嗎?不怕後世史書將你的不孝不賢記錄下來嗎?”

梁佋微微抬頭,直視著那雙滿含怒意的龍目,語帶譏諷道:“我有什麼好怕的?難道不應該是父皇您害怕嗎?”

“放肆!”

暴怒下的皇帝梁亨將書桌上的玉石鎮紙砸了出去,摔落在梁佋的身前,細碎的石屑飛濺,有一枚不甚長眼的鋒利石片劃破了梁佋的眉角,只是一瞬間,鮮血便流了出來,將那張白淨倔強的臉頰蓋滿了。

皇帝見到滿臉血跡的兒子,嘴角不自覺地顫了一下,轉瞬間便恢復了之前的情緒,呵斥道:“如此大好年華,不知道建功立業、牧狩一方,只曉得結黨營私、蠅營狗苟,難道這就是先生教你的嗎?難道這就是你母親期盼的嗎?”

梁佋將臉上的鮮血抹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冷森森道:“陛下現在提及先母,是否覺得有愧?有沒有那麼一絲絲的難以啟齒?”

皇帝氣急,站起身子大聲咆哮道:“放肆,你這個忤逆子,你母親是咎由自取。捫心自問,朕何嘗虧待過她?何曾刻薄過你?可她為什麼就不知道與朕走得近一點?為什麼偏偏喜歡去梧桐宮?事到如今,就算她在這裡,朕也是問心無愧。”

梁佋呵呵直笑,漠然問道:“陛下真的無愧嗎?您若是能給她安全感,能夠護她周全,她又何至於委曲求全?又何至於去拜謁那位風聲不佳的貴妃娘娘?

我娘是傻,但不是沒腦子。您若是真的大權獨掌、一言九鼎,她又何至於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如此糟踐自己?”

“混賬!”

怒喝聲後,皇帝梁亨竟是一掌將眼前的實木書桌拍成碎片,桌上的書籍、筆架、筆洗等物散落一地,發出陣陣的乒乓聲。

梁佋閉上眼睛,直挺挺地跪在那裡。

等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以後,皇帝幽幽地嘆了口氣,一臉失落地坐了回去,語氣蕭瑟地問道:“河東道你真的不去嗎?若是不願去,那就算了吧,我也不勉強你,只是你日後莫要怨朕不給你機會。”

由‘我’到‘朕’,難以說清的皇家父子親情,或許自古以來皆是這樣,親情與皇權夾雜在一起,很難將它們梳理清晰明朗。

梁佋緩緩睜開雙眼,哂然笑道:“去。為何不去?如此大好的機會,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只是不知道父皇對我有什麼要求?”

皇帝神情一轉,又是那副威嚴的模樣,語氣淡漠道:“人生道路是你自己的,該怎麼走,全由你自己決定,朕不會多加干涉,只望你日後莫要後悔便是。”

梁佋跪拜了一下,朗聲應道:“兒臣接旨。”

皇帝梁亨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語氣略顯溫和道:“好好包紮你的傷口吧,至於別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

梁佋未多言語,依舊跪在那裡。

等皇帝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梁佋幽幽問道:“父皇,母親的死,您真的事先不知情嗎?”

皇帝的身形頓了一下,便繼續往外走了,並未回答兒子的問題,也沒有提及旁的事情。

等皇帝梁亨與大太監魚朝恩離開八王府的時候,梁佋的身形一歪,整個人委頓在地,壓抑的哭聲從衣袖後面傳了出來。

......

回到皇城以後,皇帝與大太監收斂身形,繞過巡邏的禁軍,悄悄地回了內書房。

等皇帝坐在龍椅上以後,對著弓著身子的大太監問道:“魚朝恩,你說我這樣安排是不是太過武斷?他這個年紀,又怎麼做得好一個開府建衙的藩王?又如何去統率五萬大軍?”

魚朝恩輕聲回道:“陛下,六皇子已經及過冠禮五年了,是個大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您無需太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