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在離開的這半個月時間,他一點也不快樂。
自從決定了要捲款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內心,就沒一刻快樂可言,有的,只是從未有過的無窮無盡般的痛苦,折磨。
明明以前每晚倒頭就能睡的他,現在,卻是徹夜徹夜地失眠,不管他用什麼辦法,就是睡不著。
哪怕是累極了,睡著了,卻又忽然驚醒,莫名其妙地被驚醒。
年過四十的男人,他當然知道,他為什麼哪怕睡著了,也會被驚醒。
那是因為他心虛,他愧疚,他不安,甚至是,他想念。
想念他工作了十七八年的地方,想念和他坐在一起談笑晏晏的江年,想念公司所有與他共事的人,想念華文,甚至是,想念沈默琳。
那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天真爛漫,時不時犯點小錯誤,竟然還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跟他表白。
他那麼直白的拒絕她,她居然不哭不鬧也不翻臉,每天就還跟以前一樣,在他的面前笑嘻嘻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像沈默琳這樣的小女孩,是不是真的懂得,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喜歡,真正的愛?
沈默琳不懂得,那他懂得嗎?他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喜歡,什麼是真正的愛嗎?
沈聽南喜歡江年那麼多年,什麼都願意為江年做,他應該很喜歡很喜歡很愛很愛江年吧,可是,到最後,他卻坦然接受江南和周亦白一起,並且,願意一直繼續守護在江年的身邊。
難道,這就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真正的喜歡嗎?
靠在床頭裡,好多事情,李何東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卻仍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既然想不到答案,又睡不著,乾脆,李何東便下了床,換衣服,然後,拿了洗漱用品,去洗漱。
在大山區裡可沒有自來水,更沒有電熱水器,學校裡只有一口搖井,在一樓教室的後面,每天用水,都要靠自己手動去搖,喝水,也要用柴火自己燒。
就在李何東拿了洗澡用口出了房間,要下樓去搖水洗漱的時候,無意間一抬眸,視線透過層層的晨霧,便捕捉到大概一兩百開外,一道人影有些模糊的人影晃晃悠悠,步伐無比艱難地學校的方向走來,身上,似乎還揹著一個大揹包。
那身影,怎麼那麼熟悉。
倏爾,李何東英俊的眉頭緊擰一下,向前一步靠近圍欄,眯起雙眼認真地打量起那個晃晃悠悠的人影來。
越看,他便越覺得那人影熟悉,因為霧大,等人慢慢走近些了,他才判斷出來了,那是個女人的身影,但女人的身上,怎麼都是黃泥巴,就好像一座被黃泥巴捏成的雕塑在慢慢挪動一樣,看樣子,女人應該是累極了,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也顧不得是誰了,馬上,李何東放下手裡的東西,衝下樓,往那個女人大步走去。
當兩個的距離越來越近,還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時候,看到站在濃濃的晨霧中忽然停了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的女人,李何東心下一驚,驀然間便瞪大了雙眼。
——沈默琳。
對,就是沈默琳。
這丫頭,她怎麼找到了?
倏爾,李何東眉頭狠狠一擰,正當他停下了腳步,還在遲疑要不要見沈默琳的時候,沈默琳就在他的眼前,好像後面有人在拉扯她一樣,直接呈九十度角,往後倒去.......
“默琳!”
一聲大叫,李何東什麼也來不及多想,箭步衝了過去。
因為兩個人隔了上百米的距離,等李何東衝過去的時候,沈默琳早就倒在了地上。
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兒,李何東撲過去,一把將沈默琳抱起,看著懷裡不僅渾身上下都溼透了,而且全身上下,包括頭髮上也全部被黃泥巴包裹著,儼然已經成了一個黃泥巴人,而且額頭上,手臂上,還有手心裡都是傷的沈默琳,完全不受控制地,李何東眼眶狠狠一澀,眼裡的霧氣就如這大山間的濃霧般,瞬間就瀰漫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
“默琳,沈默琳!”一隻手抱緊她,另外一隻大掌,去輕拭她滿臉的黃泥,李何東嘶啞了嗓音,用力低低地叫她,眼淚,居然就那樣砸了下來,砸落在了沈默琳那張被拭掉黃泥巴之後,無比蒼白虛弱的小臉蛋兒上。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那麼親切那麼熟悉的聲音,那麼滾燙的淚水,就落在臉上,沈默琳冰冷的身上,忽然就感覺到了一點溫暖,讓已經虛弱到極致,靠意志強撐最後的一絲力氣才走到現在的她又拼命努力,慢慢地彈開眼皮來。
“沈默琳,你個傻丫頭,你怎麼會跑來了?”看著終於睜開雙眼醒了過來的人兒,李何東笑了,終於,這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會心地笑了,笑的那樣驚喜,又那樣心疼,一顆心都在顫抖。
“李.......李特助,真的是.......”看著眼前對著自己在哭的男人,沈默琳幾乎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會是李何東。
“對,是我,傻丫頭,就是我!”抱緊這個讓自己無比驚喜的女孩,李何東沉沉點頭,眼淚,根本無法控制,就那樣不斷地砸落。
看著李何東,慢慢地,沈默琳抬起手,想要撫上他的臉龐,想要確定,近在眼前就抱著她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李何東,就是她哪怕拼了命也要見到的李何東。
可是,手才抬到半空中,她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氣,也終於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