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為了什麼,憂愁她圍繞著我。
夜色詭寂,燭火魅璃,屋外呼嘯的北風,就像人嘶聲的悲泣。
又是一夜漫長的孤寂,蔡琰放下手中的書簡,走到窗前,將窗戶掀開。
寒風撲面而來,凌冽猶如利刃,從每個毛孔滲入,直抵骨髓。
這已經是第二十三個這樣的夜。
衛氏家族陷入了極大的危機之中,只因為他們錯誤的估計了形勢,站錯了佇列。
而這種錯,卻是有死無生,不可回頭。
耐不住仲道的苦苦哀求,她也曾扯下臉皮去過安邑侯府,她不敢去求恩公,那個男人如今身處高位,渾身盡是凌厲的氣勢,就連線近都讓人覺得心悸。
最後求了恩公的娘子,可看來終究還是徒勞,結果早在意料之中。又有誰會放過想要謀害自己的仇人呢?
自從成婚以來,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樣子,白天與他下棋、彈琴,夜晚與他吟詩、作畫。
有過情難自禁,有過抵死纏綿,有過月下對酒,有過雨中並肩。
這不正是她的夢想麼?要麼嫁給金戈鐵馬,要麼嫁給琴棋書畫。
可是,在這個紛亂的時代裡,夢想就像水中泡沫,一點即破,連一點點幻影都不會留下。
窗外只有漆黑的夜,一眼望去,盡都是漆黑的孤獨,無窮無盡,將她團團包圍。
從她自安邑侯府回來後,仲道便整日在外買醉,再也沒有回過家。
袁氏大族被滅了滿門,夏侯家族在洛陽的人盡被下了大獄,衛氏族人噤若寒蟬,惶惶不可終日。
可是,即便世道艱難,命運無常,難道不應該共同面對,生死相依嗎?
“夫君啊,仲道啊,衛覦!你是否也會寂寞?”
兩行清淚滑落,再不忍看這孤單的夜色,因為夜色裡依舊沒有期盼的人影。
闔上窗戶,也不想熄了燈,和衣倚靠在床頭,怔怔出神,眼前花前月下,青梅竹馬的畫面漸漸模糊,終究歸於沉寂。
恍恍惚惚中,聞得屋外人聲鼎沸,喧囂叫嚷之聲不絕於耳。
忙要開門檢視,有一人已經破門而入,卻是陪嫁而來的婢女煙兒。
煙兒滿臉驚慌失措,一進門就叫喊道:“小姐,不好了,二少爺在外面喝酒喝壞了身子,吐的滿身都是血,正在前廳救治。”
蔡琰聽了此言,心中咯噔一下,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墜在心頭,臉色慘白,朝著前廳奪路奔去。
待到前院時,院內明火執仗,十幾個小廝束立在門口,見少夫人飛奔而來,並沒有往日的風度,各自躬身低頭。
蔡琰的心彷彿已經跌入了腹中,脹的她喘不過氣來。
奔入內廷時,只見婆母鄒氏正撲在仲道一旁哀聲痛哭,慼慼然,直教人肝腸寸斷。
仲道俊美的臉龐一片蠟黃,嘴角血液猶自外湧,胸前大片大片的血跡,正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家公衛恆與大哥衛覬一臉焦急的站在一旁,看著大夫救治。
蔡琰跑到門口,扶著門框,看到昏迷在榻上的仲道,眼淚早已奪眶而出,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