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玉溪姑姑後,葉葵只覺得心中愈加煩躁。
事情一步步都在朝著她預期,甚至比她一開始預期的更好的方向而去。而她,卻突然間開始惴惴不安。從一開始,她只守不攻,到如今已能面不改se地佈局,將人一步步往深淵裡拖去。這樣的進步,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她茫茫然不知所措。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起,她所見到的便是那個覆著雪,前路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直到如今,她也依然走在那條看不清楚去向的路上。收拾掉了賀氏跟葉明煙後,她是不是就能安心離去。葉殊那個孩子……從此以後,便同她沒什麼干係了吧?蕭雲孃的那句話,她已經盡力去兌現。如今,也差不多是時候該收尾了。
跟裴家的那門婚事,她突然間又有些想要反悔了。腦子裡才冒出這個念頭,葉葵便嚇了一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若是敢逃婚,她的下場先不說,葉家絕對是完蛋了。連帶著葉殊、葉明宛、老夫人,一個個都會被捲入這場風暴中。何況這件事,原就是她拒絕了裴長歌願意想法子解除婚約的建議,自己答應下來的。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再出爾反爾,未免太過分了一些。
“呼——”她低著頭撥出一口氣來,看著腳邊的一株雜草。不知名的碧se小草,從磚塊的縫隙間頑固地擰著身子鑽出來,立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二小姐,那邊有動靜了。”秦桑不知何時湊到了她身,壓低了聲音道。
葉葵抬起頭來,臉se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模樣,問道:“是否肯定?”
秦桑毫不遲疑地點頭應是。
“那好。我們也該有些動作了。”葉葵低低說了一句,轉身往屋子外而去。葉昭住著的地方離她的院子頗有些距離,而且她突然間上門不論怎麼看都是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所以葉葵並沒有準備親自前去,而是讓秦桑去將人弄了出來。同樣,秦桑去請,以他們之間的關係這仍舊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所以秦桑此去,並非是請人,而是you人。
只要將溫遠跟賀氏兩人一道丟擲,葉昭怎會不上鉤。
有時候明知前頭那隻魚鉤上掛著的是有毒的餌料,你卻仍舊只能去咬。如今葉昭面的的,大抵便是這樣的情況。
等到人如同預期的一般出現在了葉葵面前的時候,葉葵只淺淺微笑著,一言不發。這種時候,誰先開口誰便輸定了。而她決不會讓葉昭贏。可是葉昭卻也不說話,只定定看著她。
時間分明是緊張的,但葉葵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心急的跡象,反而一副篤定了葉昭會忍不住先開口一般。
葉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咬著牙道:“你想法子將我喚來,難道只是為了同我這把站著?”
葉葵仍舊只是笑,一臉的風輕雲淡。這種時候,她身為下棋的人,當然比葉昭要沉得住氣。葉昭年紀尚小,又天資聰穎,聰明的人最是容易動心思。她方才讓秦桑說的短短一句話,現在恐怕早就已經在葉昭腦海裡演變成了幾十種可能。所以他怎麼可能還忍得下去?
“你說,方才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葉昭伸手指向秦桑的方才,問著葉葵道。
葉葵終於開口,不鹹不淡地道:“四弟覺得是什麼意思?”
葉昭只覺得忍無可忍,怒道:“你是在耍我玩?”
他這些日子因為同賀氏爭吵的事弄得心神俱疲。他的身子骨一向都不好,便連生氣都成了奢侈的事。可越是如此,他的脾氣反倒是愈加厲害了。從此,一切都成了惡xing迴圈。
“你若是覺得我在耍你,大可以現在就走。”葉葵繼續用那種不鹹不淡的惱人語氣說著話,“你母親去見溫遠了。”
“什麼?”葉昭大驚失se。
他想起那一日賀氏跑來質問自己時的模樣,那樣猙獰那樣的氣憤,他從未見過。幾乎從未對他說過一句重話的賀氏在那個時候,將他痛罵了一頓,喝令他從此以後都不準去見那個戲子!
可溫遠怎麼能只是個戲子呢?
他生來體弱多病,在葉葵跟葉殊未曾回來之前,的確是二房甚至整個葉家唯一的嫡長子,但是他在葉崇文面前一直都是個不受寵愛的孩子。哪怕跟庶出的妹妹比,他也並不受寵。
在葉殊回來後,情況更是急轉直下。
葉殊在唸書方面的天賦並不比他差,更重要的是葉殊還有個健康的身體。甚至還有個姐姐……
葉昭不由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去看葉葵。
有時候,他也會想,若是葉葵是他的姐姐而不是葉殊的,那麼事情又會變成如何?可這一切終究都只能想一想罷了!溫遠的確是個下九流的戲子,但是他卻在溫遠那享受到了這輩子第一次享受的父愛。
那應該就是父愛了吧?
溫遠會親自去買他喜歡吃的東西巴巴地全部送到他面前來,在他冷臉相向的時候,苦笑著後退不去打擾他。會想要擁抱他;會想要安慰他;會想要讓他喊自己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