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
這話誰會相信?便是有人會信,那也絕不會是丁何氏這個此刻滿腦子都是叮噹響的銀子的人。春泊這般回答擺明了就是不願意告訴她,丁何氏老臉一垮,便要伸手去扯春泊的小耳朵,聲音裡都透出了股刻薄尖酸的意思來,“好你個小東西,滿嘴謊話,都是你那個娘給教的!”
春泊又豈會就那麼站在那任由她來揪自己的耳朵,當即便閃身跑了。
“還敢跑?”丁何氏氣得眼皮直跳,飛快地跑過去要抓他,卻被丁多福給攔住了。
春泊說不記得了的話當然是假的,可是就算是假的又如何。不管他是在哪裡遇到的小葉子,那都是不該告訴丁何氏的事。若是將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丁何氏,以她的性子還不得立刻便跑去尋小葉子要銀子?
她不知道小葉子的身世,他跟梅氏可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那什麼葉家,便是個下人也穿得比村裡最有錢的人家要富貴得多了。可見那葉家是個如何的人家,要不然春禧那丫頭又怎會起了那樣的性子,拿了那塊他當初沒有捨得賣掉的玉佩冒充了小葉子呢。
說到底,都只是個銀子在作祟。
葉家有銀子有身份有地位,可丁家卻只是個莊戶人家,沒權沒勢只有幾條不值銀子的命罷了。
這便也就註定了,就算眼下真出了什麼事,他們幾個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等著,卻不能衝到旁人面前去對峙。因為他們根本就不配!這不配二字,只要一提起來便叫人心裡酸澀,眼眶發紅。難過之際,偏生這心裡又不停地湧上一陣一陣的恐慌。
春泊這荷包是從小葉子那來的,應當是真話。可是他哪裡會見著小葉子。一個不到五歲的娃娃,這便定然是梅氏帶著他去尋過人了!可是梅氏回來後,竟是一句話也沒有同自己提起過,還不讓兒子提。
初到鳳城的那幾日,梅氏曾藉口要去街上轉轉熟悉熟悉環境,看看他日可有什麼營生可做的。看來應該便是那時候,她去見了小葉子。
但是梅氏雖然在這件事情上騙了他,可多年夫妻,梅氏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若非出了什麼大事,她也絕不會瞞著自己不說的。可是這麼一來。事情就顯得古怪了。
他們先前可一直都是以為小葉子死了的,如今突然又給冒了出來,必定有哪裡不對勁。
何況又那麼巧就在鳳城裡。
他若是沒記錯。那葉家可就是鳳城裡的人家。春禧如今可不就是頂著那葉葵的名字在葉家做她的二小姐嗎?若是他們那日在巷子裡見過的姑娘就是小葉子,看她那日的穿著打扮,那可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難道她已經回了葉家?
但是她如果真的已經回了葉家,那春禧呢?
假冒的春禧又會如何?
那些富貴人家最是規矩嚴苛,春禧假冒的事若是被知道了。會不會被送官,會不會如今已經在大牢裡了?所以梅氏才瞞著他,不肯將這件事告訴他?
丁多福心裡不時冒出來這些念頭,自己嚇唬自己,快要將自己給嚇唬了個半死。
春禧當日跟著葉家的人離開的時候,他便在心裡告訴自己權當沒有這個閨女罷了。擺在閨女面前的富貴路,他難道還能親自去阻了不成?所以他那時便已經想明白了,春禧往後都不能算是他的女兒了。
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到底是他嫡親的閨女,若是她真出了什麼事,他們難道還能就在那眼睜睜看著嗎?
心裡一著急,他拔腳便想要去將梅氏尋回來。將事情給問個清楚。可丁何氏又哪裡會放他走,不管不顧扯住他的袖子。罵道:“怎的了?你還要打你娘不成?”
春泊又趁機躲在丁多福身後衝著她做鬼臉,愈發氣得丁何氏兩眼發光,恨不得一把推倒自己的兒子,拿起笤帚將這個生下來便不討喜的孫子給好好打上一頓才好!
“娘,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東西!”丁多福心裡著急,便也懶得同丁何氏這般沒完沒了地繼續糾纏下去,只道,“娘你別鬧了,趕明兒我便讓孩子娘給你扯幾尺新料子回來做新衣穿!”
一聽到有新衣穿,丁何氏臉色好看了些,伸出去的手也給收了回來,只是看著丁多福道:“你別以為給我扯點料子便夠了,我可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地將你拉拔大,你便是日日給我做新衣穿,那也是應該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便是丁何氏這樣的人。
可事到如今,丁多福也沒更好的法子,急急忙忙又許諾了副銀鐲子,便抱著春泊一溜煙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