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春日也就了。
春禧的事最後自然也就在葉葵跟流朱公主的處置下不了了之了。葉老夫人夜裡睡不著,青著眼眶唸了一整晚的經,第二日便著了涼。請了大夫回來開了藥吃了,過了好些日子才算是緩過勁來。
這人,年紀大了,身子也就不免差了。
她索性也就真的什麼事也不管了,日日只窩在屋子裡唸經抄經。
春禧的兒子雖然是早產,可是身子卻意外地堅實。流朱公主給孩子尋了個奶媽回來,又特地讓姜嬤嬤日夜守護著,那孩子便飛快地長大了。除了不大愛哭愛鬧,旁的倒是都同別的孩子一般無二。原本皺巴巴的小紅臉也是沒幾日便變得圓滾滾,白嫩可人。
姜嬤嬤照看著這個孩子,說是身子康健,活得下去。
葉葵則和流朱公主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倒是葉渝,經過這麼一件事後,頹唐了許多。春禧生產的那間屋子也已經被封了起來,誰也不準靠近。他這心裡是有了疙瘩了。所以連帶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他也並不如何待見。
全然沒有因為這孩子是春禧以命換來的而對他分外珍視,反倒是連看也不願意看一眼了。
他既連看也不願意看,那就更加別說是養著了。一時間,這個孩子沒了娘也沒了“爹”。葉葵倒是想過將孩子接到自己身邊養著先,可是沒想到流朱公主也是願意將他接過去養著的。兩人私底下商議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將孩子送去流朱公主那邊養。
可誰知事情好不容易拍板了,葉崇文又出來橫插一腳。
葉葵不喜他,說起話來口氣便也就顯得愈發衝了,“父親這是要做什麼?活生生的一個人,您難道要將他殺了不成?”
不過殺人這種事。他們本來也就都做過。誰也不怕誰,誰也沒臉說誰。
她這般說,也不過就是為的提醒葉崇文一句。這孩子也是他的孫子,是一條活生生的命。若是葉崇文敢動手,她也決不會客氣的!
這話雖未明說,可葉崇文顯然是聽明白了。
他只恨恨瞪了葉葵幾眼,便道:“你今日是非得同我作對了不成?”
“父親說笑。”葉葵口氣愈發不耐,“如今孩子的娘也死了,又何必糾纏不放?一個庶子,養著便養著了又如何。”左右不是她的庶子。她也沒什麼可頭疼的。
何況如今葉渝不願意養,流朱公主願意,那還有什麼不好的?
可葉崇文惱的便是這件事。他重重一拍桌子咬牙道:“那也是渝哥兒的孩子,擱在三房養著算怎麼一回事?你去將孩子從流朱公主那抱回來!”
葉葵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聲道:“父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您要孩子,自個兒上三嬸那要去,來尋我做什麼?沒得白費心機一場空!”
“你——”葉崇文見她還敢跟自己拍桌子。立刻便想到自己這個女兒那可是連人都敢殺的,眼中也全然沒有什麼長幼尊卑,那氣焰登時便弱了下去。
葉葵看得分明,故意冷笑了兩聲,轉移話題道:“父親有這閒工夫,倒不如去尋楊姨娘問一問如何?這事若不是她。怕也不會成這樣。她可是早就知道了春禧有孕的事,卻隱瞞不報,父親難道便不想知道她是做的什麼打算?更何況。她知道不說卻又自己讓人煎了藥要去灌,這又是打的哪門子主意?若是一屍兩命,這事卻沒能瞞嚴實被傳揚了出去,葉家要如何自處?”
肚子裡的孩子都七個多月大了,才被發覺。這不論被哪個知道了,葉家都只能是個笑話。
內不嚴。如何治外?
總歸都不是什麼好事。
葉崇文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心裡的確因為這事對楊姨娘有些不滿。可是楊姨娘在他面前哭著求他不要重罰葉渝,又將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瞧著也就不由心軟了幾分。
可事實上,葉葵說得一點也沒錯。
她到底為何要這麼做,可一點也沒告訴自己。
葉崇文想著這事,便忘記了繼續同葉葵糾纏,甩袖而去。
葉葵看著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不是她見不得平靜日子,實在是,這事還遠遠沒有結束呢!這個孩子的事還得瞞嚴實了才行,否則孝期生子,這樣的事一旦被傳出去,那可就是大大不妙的。
還有賀氏的事大概也真的該被提上日程了。
想到賀氏,葉葵不由沉了臉。數一數日子,她回到葉家這般久,竟是一直都沒得空閒過。不是同這個見招拆招,就是同那個鬥個沒完。這場棋,走到最後已不剩下多少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