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未去,春寒已至。
隔著門,溫氏也覺得冷得厲害。手心處有些溼潤,她悚然一驚,下意識便想要將手給拿開。可是她死死記著方才賀氏口中的那些話,此刻是怎麼也不敢鬆開了。
“娘!您怎麼還不鬆開!等會真咬傷了您!”賀蘭急得厲害,一邊衝著溫氏喊一邊又往外跑去,逮著人便問,“人呢?還不快些把布條拿來!”
“來了來了……”
葉家的一個婆子跑得氣喘吁吁,將手中的布條遞給賀蘭,道:“表小姐,給您布條……”
賀蘭“啪”地一巴掌打了上去,怒氣衝衝地:“沒眼力見的蠢貨!難道還要讓我去綁住姑母嗎?還不快點去!”
“噯,噯,奴婢這就去。”婆子一口氣還沒喘勻,就又攥著布條往裡頭去了,“賀夫人,您鬆手吧。”
溫氏看她一眼,吩咐道:“走近些!”
婆子依言走近了,溫氏這才緩緩將手從賀氏的嘴巴上移開,眼睛卻仍是死死地盯著賀氏,生怕會從她嘴裡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虧得賀氏許是被她方才的動作給駭住了,這會子一點動靜也沒有。任由那婆子將布條塞進了她嘴裡,再也沒法說話,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瞧著又有些可憐起來。
溫氏微微鬆了一口氣,直到這時臉上才有些灼痛了起來。
方才賀氏那一巴掌花的力氣可還真是不小,打得她半邊臉頰都紅腫了起來,此刻微微一碰就疼得厲害。
綁好了人,那婆子便笑著問溫氏道:“賀夫人,結了。”
溫氏擠不出笑容來,索性也就不笑了,木著臉擺擺手讓人下去。
等到那婆子一沒有聽到好話二沒有接到賞銀。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了後, 賀蘭便撲上過去,撒嬌道:“娘,您瞧瞧我這臉,都成什麼樣子了!您得給我出氣啊!”
溫氏沒有搭理她,只是看著坐在椅子上被封住了嘴巴的賀氏,心中五味雜陳。
“娘……”賀蘭又喚了兩聲,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心裡不由有些奇怪起來,便仰起頭來看溫氏。誰知一抬頭便看到溫氏的那半邊臉頰也是高高腫著的,登時愣住。
“娘,您這臉是姑母打的?”賀蘭遲疑著問道。
溫氏聽到她說起姑母二字。這才有些回過神來,伸手輕輕撫摸自己的面頰,抽咽著道:“你小姑母這是真的瘋了呀!”
剛見到賀氏的時候,她也曾想著要想法子去尋個好大夫來將賀氏治好,也好叫葉家嘗一嘗他們自己釀下的苦果。可是事到如今。她心裡的那點子心思早就滅了。賀氏倒不如就這麼瘋了才好,好歹如今眾人都以為她是瘋子,便是偶爾聽到了什麼古怪的話,應當也不會信以為真。
她想著心事,卻沒有注意到葉昭不知何時進了屋子。
“舅母,我母親這是……”葉昭走到離賀氏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指著賀氏嘴上的布條向溫氏問道。
溫氏聽到聲音便扭頭去看他,只見少年臉色蒼白地站在賀氏身邊,眼神清明地看向自己。她登時有些慌張了起來,下意識避開了葉昭的目光。
“你母親是真的瘋了,方才鬧著要咬舌呢,我這才讓人拿了布條子過來綁了她。”溫氏努力穩定心神,作出一副悲慼的模樣來。
葉昭眼神哀痛。似乎想要靠近賀氏卻有些不知所措。
溫氏小心打量著他,心中回憶著方才賀氏口中冒出來的那些話。若是那些話都是真的。那麼葉昭就不會是她的兒子,而是楊姨娘的兒子……一個庶出的小兒卻被當成了嫡出的孩子養育了十數年。
不過這也就難怪了,若是抱了外頭的孩子回來,誰知道這孩子長大了會是什麼模樣。可是楊姨娘的兒子,那骨子裡流著的血也還是有葉崇文的份,所以不論怎麼看也都不會有人懷疑葉昭不是葉家的孩子。
可是溫氏思來想去,仍是將沈媽媽恨得厲害。
若非這老婆子心思歹毒,想出了這樣的主意來,事情又怎會變成如今這樣。
姨娘的孩子養在主母身邊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偏生就用了這樣的手段將那孩子變成了自己的。溫氏試想,若是換了自己,她定然不會做這樣的事。如果她是賀氏,她定然會想個法子讓自個兒不能生育的事成為一件能好好利用的事。
若是能夠為了葉崇文而受傷,導致從此再不能生育。
這麼一來,既能夠獲得葉崇文的愧疚與心疼,同時也堵住了眾人悠悠之口,更加不必艱難守著這樣天大的秘密。
可是賀氏不是她,她也不能讓賀氏回到過去重新做一次選擇。
現在賀氏跟賀家那都是騎虎難下,不論最後結局如何,這事只能被瞞起來,瞞得死死的,誰也不能告訴!尤其是葉昭,這孩子尤為不能知道真相。
其實賀氏瘋瘋癲癲的,這話她也想要懷疑是假的。
但是也正是因為賀氏現在是瘋的,她才更加覺得這話該聽進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