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歌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傘,也並不曾進入屋子裡,而是隔著窗向葉葵點點頭,而後問道:“你可還好?”說話間,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便落在了葉葵隆起的肚子上。
“我沒什麼事,倒是外頭的那兩個你的兄長,該如何處置?”葉葵笑著指了指外頭。
裴長歌頭也不回,斬釘截鐵地道:“他不想是將三哥給丟進井裡去?那我們也就將他給丟進去便是了,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夙願,好叫他也嘗一嘗被丟進井裡的感滋味!”
他說起要將裴二爺丟進那口已經封了多年的水井裡時,神色如常,語氣堅決,顯然心裡並沒有一分將裴二爺當做是哥哥的模樣。
可是,他自小便同永安侯的關係不佳,同比他年長許多的裴二爺卻是極好的。然而那會尚且年幼的他付出了的真心,換來的不過是自己敬重的哥哥冷酷的殺意罷了。
從那一日開始,他便已經再沒有將裴二爺當做兄長看待過。
虛與委蛇多年,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將當年的事就那麼算了。
他十歲那一年,無意中發現了那支簪子,亦發現了那副小像霎時便是天翻地覆,他親口從自己喊了多年的母親嘴裡得到了她並不是自己母親的事實。可是永安侯夫人若不是他跟八哥的母親,那麼他們又是誰生的?
他帶著那支簪子去求了裴二爺幫著他出門。
他的行蹤,自然也就只剩下了裴二爺一人知曉而已。
所以,被綁,甚至於只差一點點便會被賣去那低賤骯髒的地方。而這一切,除了那人,又有誰還會這麼做?
只一日,年僅十歲的他便明白了一切。
他一直當做嫡親的哥哥對待的那個男人,從頭至尾都不曾將他當成弟弟看待過一日!在那人的眼中、心中,他一直都只是塊絆腳的石頭罷了!
既然對方從最初便已經將他當做了絆腳的石頭,他又怎好辜負了裴二爺的殷殷期盼?
可僅僅只是一塊絆腳的石頭又怎麼夠?
他終有一日要成一把劍,橫在自己這位野心勃勃的二哥脖子上,叫裴家的二老爺好好後悔一番,好好地對當初沒有將他直接殺死生生悔青了腸子才好!
“那井本就已經封了多年,如今再將他丟下去也不會惹人注意。”裴長歌冷冷地說著“他既然能想到在這裡將三哥解決掉,想必也正是打的這個主意才是。”
葉葵望著他,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從一開始,從她發話讓秦桑去將裴長歌請來的時候,其實她便已經猜到了裴長歌會怎麼做。
她有時候午夜夢迴之際,也會忍不住想,這些年來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又或是被她的計謀給生生折騰死的,甚至於像是賀氏那樣分明死在溫氏手下,卻也還是同她脫不了干係的人,她究竟是為何非得將他們致於死地不可?
可是隻要閉上眼睛想一想,她便能立刻得出結論來。
睚眥必報。
若是不報,死的也許便是她!
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殘忍,殘忍到你根本就沒有時間思考若是放過那些人,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因為只要稍一遲疑,那些原本還掌控在你手心裡的事便可能在頃刻間變得天翻地覆。
所以同樣的,今日是要裴二爺這條命最好的機會!
要他的命並不難,可是如同今日這般的好機會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們誰也不會願意就此錯過。
“速戰速決。”葉葵笑著說了句。
裴長歌聞言也跟著笑了起來“你倒也真是個心狠手辣的。”
一旁立著的幾人面色都有些怪異起來。
這兩人到底是在說正經事,還是在打情罵俏?可若是打情罵俏,誰家的夫妻是這般說話的?
可葉葵卻接的極其順口:“這話可誇得我臉都要紅了。”
秦桑忍不住別過頭去,道:“奴婢同秋年去吧,趁著雨還大,早些將事情給解決了也好。”
話音落,秋年便準備跟秦桑一道闖進雨幕裡去。
“不必。”沒等兩人邁出腳去,裴長歌便制止了兩人的動作,道“你們倆將三哥送到園子裡去,這裡的事,我親自解決。”
秦桑先是點點頭,而後看著被雨水淋得身上的皮都快要起皺的裴三爺,遲疑地問道:“那、那便直接將人丟在地上?”
秋年站在她身旁,皺了皺眉,聲音沒有情緒起伏地道:“只能這麼做。”
只有這樣,等到裴三爺被人發現的時候,眾人才會以為他是在路過園子的時候暈倒了。而且淋了這一場雨,他回去必定是要燒一次的。到時候不論他怎麼說起裴二爺,都只會被人當成是說了胡話而已。
況且,一旦他知道了裴二爺已經喪命的事,想必也還沒有傻到會將所有的事都給說出去才是。若是說了,旁人豈不是要懷疑是他殺了裴二爺?只要裴三爺還沒有真的蠢到無可救藥,那麼他定然就會對先前發生過的事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會透露出來。
“奴婢明白了。”秦桑捶了下手,亦皺起眉頭來,轉頭便衝進了雨幕中。身上的秋衣倏忽間便被雨水打溼,緊緊地貼在身上,顯露出少女的曲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