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葉葵上一次見到裴貴妃,已經過去了許久。
那時,她還是葉家未出閣的姑娘,如今卻是用裴家人的身份入的宮。所以這一回,裴貴妃看向她的眼神同過去有著十分的不同。葉葵神色自若,任由她看去。
裴長歌還活著事,裴貴妃應當還並不知道。
只這一點,便足夠叫裴貴妃在看向葉葵的時候,滿心不是滋味。
她對自己那最小的弟弟,從來都是當做兒子一般來對待的。在她眼中,裴長歌跟十三皇子並沒有什麼區別。不論是誰出了事,都好似從她心上剮去了一塊肉一般,叫她痛得無法呼吸。
靜默著,過了好一會,她才將視線移到葉葵隆起的肚子上,道:“幾月了?”
葉葵垂眸,恭敬地道:“六個月了。”
裴貴妃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又道:“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說完,她忽然叮囑起葉葵來,“既如此,你便該在府裡好好養著,平日裡也不必想得太多了。小九……小九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是盼著你們母子平安的。”
聽到這話,葉葵抬起眼簾,輕聲道:“娘娘,有句話臣婦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話?”裴貴妃眉頭一皺,疑惑地問道。
葉葵睜著雙清亮的眼眸望向了她,正色道:“侯爺病了。”
“什麼?”裴貴妃吃了一驚,詫異地脫口而出。可是話音還未落地,她便立刻抿緊了嘴,眸光黯淡了下去。永安侯病了,可卻沒有人通知她,訊息還是從葉葵口中得知的,她怎麼能不吃驚?她在這重重深宮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便是再愚笨,這會也該想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若是葉葵今日沒有因為流朱公主的緣故被宣進宮中,那麼她是不是就根本不可能知道父親病了的事?
再者說,既然裴家並沒有人專程來通知她,這便說明事情不好辦,不知說明緣由,眾人已經決定瞞著她了。
可這會,葉葵卻就這麼當著人的面說了出來。
這其中是不是有說明關鍵的事情被她給不小心遺漏了?
短短的幾句話中,裴貴妃心中已經百轉千回。
而葉葵則更是步步為營,每說一句話都要在心中反覆推敲過多遍才敢說出口。可是表面上,她們卻誰也不能露出任何顯眼的舉動來。她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的機會,原本該是直接便將那些她們已經商討過多次的事說於裴貴妃聽了才是。可是經過方才同流朱公主的一番交談,葉葵敢肯定,她若是要想跟裴貴妃單獨避開人說話,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裴貴妃的身份跟權利在後宮中除了皇后外,幾乎是可以橫著走的,他們才要更加的小心謹慎才行。畢竟,只要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所以她索性便在這個時候將永安侯病了的事和盤托出。
一則永安侯抱恙的事已經瞞了不少的日子,若是繼續瞞下去,指不定會適得其反。而當初他們是覺得承禎帝可能會立刻對裴家動手,所以才刻意隱瞞了這件事。然而後來所發生的事,同一開始他們所猜想的幾乎完全走了相反的路子。七皇子死了,這事對葉葵來說,始終都是個巨大的打擊。
他一死,很多她最初想到的事,準備要下的棋,便都要重新思量一般。幾乎已經稱得上是滿盤皆輸,只能全部從頭再來!
可是禍兮福所倚,七皇子死了的事同時也給了他們一個喘氣的機會。
鳳城最近出了太多的禍事。接二連三的,叫人想起來便覺得心慌慌。恰巧流朱公主和親的事又已經迫在眉睫,所以裴家暫時在流朱公主成功嫁去阿莫比之前,都應該會出事。
承禎帝身為帝王,穩定民心是勢必要做的一件事,所以他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裴家動手。一旦他不顧一切地對裴家動了手,那麼鳳城那些原本就已經惴惴不安的世家、官宦、宗親,都會對承禎帝產生別樣的看法。
所以葉葵敢肯定,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永安侯是抱恙在榻還是平安康健,承禎帝都不會放在心上。
若不然,承禎帝也不會允了她入宮來見流朱公主。
此刻的承禎帝心裡,裴家已經不足為懼。
“父親是何時病的,這樣的事怎地也不派個人來遞話進來同本宮說?”裴貴妃回過神來,眯起眼睛,問道。
葉葵的視線落在了裴貴妃緊緊扣在扶椅上的纖白玉手上,“府裡近日事多,一時間都忙得亂了套,便忘了讓人來給娘娘送信。”
這話不對!
裴貴妃登時冷了臉,可是過了一會她緊緊扣在扶椅上的手卻是慢慢地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