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天還能說能熬過去,等到了七八月就不行了。紫禁城裡樹本身就少,大太陽就這麼直直地照在紅牆金瓦上面,寧壽宮裡的小太監都熱得熬不住,中暑被挪出去的有好幾個。
虞燕每逢這種時候總是萬般慶幸自己穿越後不用經歷這種痛苦,她懶懶地趴在頤和軒裡,享受著冰盆的快樂。
札喇芬安靜地坐在桌前,臺上放著有序的白宣紙,上面寫了什麼虞燕目前還看不懂,但透過她這個五姑姑不怎麼樣的臉色可以推斷出紙上的話肯定不怎麼動聽。
“公主,佟夫人如今在樂壽堂裡,太后讓你去見見。”
樂壽堂是太后待客的地方,佟夫人這樣的說法應該和康熙的母家佟佳氏有關係,無緣無故的,怎麼這位夫人突然進宮拜見太后,而且太后還讓五公主去見見。
虞燕抬頭好奇地望向札喇芬,她的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隨後還是端出一副溫婉知禮的模樣點頭應道:“換件待客的衣裳我就去。”
待傳話的宮女走後,虞燕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姑姑,佟夫人是誰?”
“是你皇瑪法的舅母。”札喇芬在宮女的伺候下換過衣衫,原本隨意散在後面的頭髮全部都被攏起梳成小兩把頭的模樣,“額林珠想去見見嗎?”
難得有能見外人的機會為什麼不見,虞燕點點頭拉住五公主的手,乖巧地跟著她邁進樂壽堂。
堂內除卻太后外還坐著一個鬢髮如銀的老婦人,她看見五公主連忙起身行禮,身子還沒蹲下去就被五公主扶了起來:“舅祖母。”
嚯,好大的輩分!
“怎麼把額林珠也帶來了?”太后笑眯眯地招呼虞燕過去,將手邊的薩其馬遞給她吃。
札喇芬笑道:“四哥把她託給我,總不好放她一個人在頤和軒。”
虞燕嘴裡嚼著甜得發膩的薩其馬,眼睛和耳朵卻時刻注意著場上的動靜。
“舜安顏那孩子是個淘氣的,也是葉克書這個做阿瑪的整天在外面不著家,對兒子不管不顧,只是沒想到這次他乾的那些糊塗事傳進宮裡來,還叫公主知道了。”
佟夫人一想到自己孫子乾的事情就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這渾小子一天到晚在和哪些狐朋狗友鬼混,逛衚衕找女人也就罷了,瞞著他們在外頭竟然還置外室,若不是前幾日四阿哥直接找上門去,恐怕他們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家裡佟國維更是氣急敗壞地直接動了家法,幾板子打下去舜安顏頓時沒再叫嚷要納妾。
佟夫人看著五公主平靜的面容實在沒忍住老臉一紅,萬歲爺賜婚的旨意是前腳下的,後腳舜安顏就鬧這麼一出,這打得不光是萬歲爺的臉,永和宮那一脈人的臉面都叫打沒了。
五公主從小養在太后膝下,因太后捨不得她遠嫁才叫留在京裡。康熙想著從前因為孝懿皇后抱養胤禛一事,佟佳氏和烏雅氏到底結下樑子,一邊是血脈親緣,一邊是心頭寵妃,再加上有個裡外不是人的胤禛在,最後痛定思痛還是將五公主的婚事指向佟家,指望著用這一樁婚事好叫兩邊冰釋前嫌。
他是真沒想到舜安顏這小子這麼不爭氣,置外室這種破事也幹得出來。他賜婚的聖旨都發下去好幾天了,天子金口玉言哪裡有隨便更改的道理?
可是這事叫老四捅出來不說,德妃那裡也是日日夜夜的落淚,康熙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將這道聖旨當做沒發下去過。
五公主面色不變:“額林珠這樣的才是孩子。”
舜安顏一個二十許歲的人算什麼不懂事的孩童?
佟夫人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不禁有些哽住,但她到底還是年紀大,經過的大風大浪也不在少數,最後還是面不改色地笑道:“聽聞公主漢學念得好,漢人不也有句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等他阿瑪回京好好教育教育他,過兩年歲數上去想必也就成人了,這樣的荒唐事再也不會有,還望公主能原宥他。”
五公主垂眸不語,世人總是對男子多有寬鬆,若是她這個當公主的養個男人在外面,不說佟家會怎樣鬧到汗阿瑪面前哭天搶地,就說民間肯定也會對她指指點點、唾棄非常。
可這種事落到舜安顏身上,佟夫人卻大可以光明正大說是他年少無知,都是外頭的女人勾引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推脫到別人身上,往後她嫁入佟家,舜安顏但凡對她好上一點,都會有人到處宣揚他們夫妻恩愛,再把如今這樁當做他年少無知的風流韻事一筆帶過。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道理。
虞燕聽著也是生氣非常,她佯裝天真地轉頭問太后:“烏庫媽媽,這個叫舜安顏的幹了糊塗事,為什麼要五姑姑原諒?”
太后道:“他是你五姑姑未來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