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倒是沒直接落在地上。
而是將兩隻腳,左右各一邊,踩在裴清允的鞋面上,她對別人有著生來的不信任,自己去看了一圈。
確定真的安全後,才將腳從他鞋面挪下來。
默了片刻,慕知意理智迴歸了一些,許是覺得冒犯了裴清允,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低聲說道:“抱歉。”隨後,往後退了幾步。
也是此刻離得近了,裴清允才發現,慕知意身上只有一件溼透了的裡衣,顯然是已經睡下了,一頭青絲也溼噠噠的垂在肩上。
而且,髮絲上沾了好些溼泥。
整個人狼狽不堪,只她自己好似還陷入在恐懼中,就連腳上未穿鞋襪都未能發現,裴清允轉過眸光。
在箱籠裡取了一身乾淨衣裳放在書案一角。
隨後,他走去窗邊,背對著慕知意,語氣平淡道:“雨夜冷寒,郡主先穿上罷。”
慕知意往書案處看了眼,那是一套竹青色的錦袍,隱隱顯出繡竹暗紋,雖隔了些距離,依舊能聞到衣衫上透出的淡淡檀香,慕知意對裴清允應了聲,卻並未去穿衣,只是上前拿過書案上的油燈,將屋裡所有的燈臺都給點亮。
她自年少時便是個極為沒有安全感的人。
她十歲那年,上京城裡發過一次水患。
水患過後,蛇蟲鼠蟻橫行,整座上京城裡人心躁動,她獨自一人居住在扶雲院,夜裡被屋內細小的聲響嚇的睡不著。
就跑去了母親的房裡。
她去到的時候,母親懷裡正攬著熟睡的慕知淑,見她過來,母親言語寬慰了她幾句,讓身邊的嬤嬤將左次間收拾出來。
給她住。
當時年幼的她不大願意,也想上母親榻上被母親抱著睡,她扯著母親的衣袖,眸光澄亮的問她:“我想和母親一起睡,可以嗎?”
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真的說:“母親的床榻大,夠我和妹妹一起睡的。”當時,母親未回答她,只是走進左次間裡,將屋內裡裡外外的都檢查了一遍。
神色溫和的對她說:“母親都看過了,這屋裡很安全,夜色不早了,意意快去睡罷。”
她當時朝母親榻上的慕知淑看了一眼,隨後聽話的走進了左次間,剛一走進去,就從床底鑽出一隻碩大的老鼠。
嚇的她當時就嗷嗷的哭。
是以,她很難去完全信任別人,唯有此刻屋內亮堂如白晝,才能讓她感到些踏實。
屋內被慕知意檢查了一遍,心中踏實下來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髒兮兮的像在泥水裡滾過一樣。
慕知意凝眉,看著書案上裴清允擱下的裡衣外袍,再抬眸看了眼立於窗邊負手而立的裴清允,她微微猶豫片刻,上前取過衣裳走入了屏風後,將她身上已然溼透髒兮兮的裡衣褪去。
換上了裴清允的衣服。
寬大衣袍套在身上,檀香氣息更為濃郁,讓人有些許的心安。
只是,這衣服,也太寬大了。
像是薄褥子套在了她身上。
慕知意只是低頭去看,就覺得很是滑稽,可是沒辦法,這樣至少乾淨。
整理好後,她從屏風後走出,對著裴清允的背影輕輕的咳了聲。
裴清允回過身,鳳眸深邃,淡淡看了一眼滿屋明亮的燭火,隨後眸光落在慕知意身上,在她腳邊掃過,提醒道:“有血腥氣。”慕知意適才只意識到自己身上髒。
被裴清允一提醒,才想起適才她是在榻上被採蓮給背出屋門的,根本就沒有穿鞋子一路冒雨跑到這裡!
聞言,她下意識扯起寬大的衣袍,露出一雙沾染了汙泥的腳,雖有泥土裹挾,卻可見腳面白皙光滑,如出淤泥的蓮。
她扯起衣袍的一瞬,裴清允已又轉過了身,眸光落於窗外那棵正在經受風吹雨打的繁茂菩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