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見餘知葳二人,到底還是和煦一笑,拱手道:“餘賢弟,餘家妹妹。”這時候才能從周身氣質神色上瞧出這是譚懷玠來。
餘靖寧見了他,臉色先是一黑,不禁又要開口斥責:“定要鬧成這樣,才知道利害嗎?”
譚懷玠早知他性子,也不怪他,只笑道:“別說我了,世子爺這回的光輝事蹟我也聽說了,彼此彼此罷了。”
餘靖寧頭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了,可最終還是忍著沒說些甚麼,只是從鼻子裡出了出氣,道:“走罷。”
餘知葳暗自想到,餘靖寧恐怕沒說出來的話是:我鬧成這樣還不都是為了你!
想到這兒,她實在是按捺不住,任由自己的嘴角瘋狂上揚起來——天啊,這是怎樣神仙的患難兄弟情啊!
還沒等她胡思亂想完,站起身來的譚懷玠猛然一個踉蹌,餘靖寧眼疾手快將人給扶住了。
餘知葳方才再怎麼魂飛天外也瞧出不對來了。
果真餘靖寧就開口問了:“你腿怎麼了?”這聽著連聲音都抖了起來。
“哦,這個啊。”譚懷玠苦笑了一下,狀若滿不在乎道,“蹲牢房嘛,總要受些傷的。”
“多久了,什麼時候的事。”餘靖寧攙著他,忙不迭問道。若是傷的不久,及時救治一下,還有挽回的餘地。
“這……”譚懷玠撓撓頭,一副記不起來的樣子,“得一個多月了……”
“譚懷玠!”餘靖寧忽然將聲音提高了八度,目眥欲裂,狠狠攥住了譚懷玠的胳膊,咬牙切齒道,“你今年才十七歲!你讀書的時候是甚麼樣的你自己不記得了嗎?古人說的那‘懸樑刺股’都是輕的,你自己是忘了你那麼些個三九三伏都是怎麼熬過來的了?!譚懷玠你別忘了,你十六歲就上金殿在太和門前面見天恩了,你可是我大衡開國以來進士登科時年歲最小的兒郎。你先前還告訴我,做事前要三思,要隱忍,萬萬不可意氣用事輕舉妄動,這都是誰說的?你自己把這話吃下去了嗎?放在你自己身上……”
餘靖寧低下頭去,不知怎的,好似是哽咽了一下,再抬起頭來時,雙目都是赤紅的:“你怎就不知把自己也勸一勸……”
若無那日金殿之上一番少年意氣,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啊?真的該怪譚懷琅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嗎?
餘靖寧背過身去,胡亂抹了一把臉,攙扶住了譚懷玠,放緩了聲音道:“官場上頗忌諱‘體有殘缺,身有惡疾’這事兒,等回去了,好好給你尋位名醫瞧瞧,別讓人看出了端倪。你……今後別做這樣自毀前程的事了。”
他這話越說越心虛,要是這事兒放在他自己身上,他就真的不會與譚懷玠做出相似的舉動了嗎?
餘靖寧捫心自問,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譚懷玠順狗毛似的摸了摸餘靖寧的背:“好啦好啦,又不是斷了手,沒了腦子,我這一身學識都丟不掉的,不礙事。又不是你這將門之後,斷條腿就真的要天塌地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