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清下面嗎?”,新知府皺了皺眉,說話十分牽強。
任鴛飛一怔,頂著淺淡的月光往下看,腳底除了一片漆黑,還是一片漆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面沒有水。
她伸手摸了摸緊貼的巖壁,十分乾燥,土質就是一般的黃泥,也不知道江家沒事兒挖這麼大個坑做什麼。
突然她背脊爬上一絲涼意,臉色變了變,望著新知府的臉沉默了一下,露出尷尬的微笑道:“要不,你先放手吧,我剛才看了下,離地面似乎不太遠,也就一米左右,掉下去沒事的。”
新知府凝視著她,遲疑了一下,似乎在判定她說的真假。她記得他的目光一向柔和寧靜,此刻被他如此深切犀利的看著,莫名讓她心虛了一下。
隨著時間慢慢的流逝,越發覺得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她想,以他的體力這樣無謂的堅持,最多還能撐半盞茶的功夫,她也就沒什麼好顧慮的,繼而輕鬆一笑。
掌心相貼,溼滑中一片火辣。
不知道為什麼,萬籟俱寂的此刻,任鴛飛腦中自動腦補的是這樣一個畫面:
單純善良的少女上山採藥,一不小心掉落懸崖,正好被路過的心上人抓住!(至於為什麼心上人突然經過,這個任鴛飛的解釋是:直覺!)
少女猶如風中蠟燭在秋風中搖擺不定,她雙眼蓄淚,充滿對人生的眷戀與不捨,但她沒有殷殷哭泣,生死關頭,她異常平靜,在清醒的認識下,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你,是不是……”
……
不等她繼續浪漫遐想,一顆水滴就帶著某人的體溫打在了任鴛飛光潔的額頭,令她猛地警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在這種情況下可恥的走神了!
她抬起頭,看到新知府已經滿頭大汗了!
看他面部扭曲,她嘆了口氣,鼻尖微微泛酸,衝他露出此生最溫柔的笑,俏皮問道:“對了,新知府,其實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沒想到他微微一怔,繼而露出比月光還要柔和的笑,語氣卻有些調侃,“他們說的沒錯,你最擅長的事情果然是忽悠和發呆。”
任鴛飛:……
她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意指何人,她要活著回去一定讓師爺和六子付出慘重的代價。
見她咬唇隱忍,他勾唇反問,“怎麼,不承認?”
月朗星稀,皎潔的月光讓她看清了新知府臉上垂下的兩排長睫,以及虛虛浮浮的笑,同時也照亮了她呆滯的苦瓜臉。見她不說話,他指出:“你說你腳離地面差不多一米,其實深度根本無法估測,而且從你剛才的表情你分明知道這個深坑,江家是用來做什麼的,對麼?”
任鳶飛呼吸一滯,垂下頭,默默閉上了眼。以前就聽說江府的防衛工作乾的相當出色,起初她還不信,覺得一個投機取巧的老頭,一個傷風敗俗尋花問柳的敗家子能有什麼腦子,直到這一刻,她才清醒過來,這是江家制造的陷阱,專門用來對付那些半夜不睡覺,沒事就踩人家房頂的蒙面人。
“下面肯定插滿了啐了毒的鋼針,就是一頭猛獸掉下去也撐不過一瞬。我一旦放手,你必死無疑!”
任鳶飛一呆,心頭有絲暖意緩緩流過任督二脈,讓她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新知府的手,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一分悔三分澀:“這樣下去,你的手會廢掉的。”
“所以?”新知府似是已經筋疲力盡了,眸子開合間虛浮起來,就連手掌上的力道都鬆弛了些,她想,如果她願意,她只要稍微掙扎一下就能徹底結束這場沒有絲毫惡意的僵持。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她望著他,目光定格在他修長清俊的臉上,眸底黑黑的一團,心底醞釀了無數話語,卻都隱忍不發。就在她想要掙脫的時候,新知府猛地抬起頭說道:“堅持一下,有人來了!”
他的聲音如此朗悅,悠悠踏來靈韻天成,璀璨清輝落在他的髮尾,美若繁星。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個場景總是反覆出現她的夢中,讓她失而復得。
看她不由自主點頭,他揮去疲憊,眼中噙笑,這笑如初春新發的嫩芽,溫柔撩撥人的心房,讓她再次恍惚起來,突然她開口道:“你是個好知府,我相信有你在凰遊鎮一定會迎來最輝煌的時刻。”
不料新知府一愣,眼神突然有些落寞,“就因為此刻我沒有草菅人命?”
任鳶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難不成你救我不是因為你的職責?”
“不能有別的?”他語氣有些晦澀。
她睜大雙眼,“別的?,難道你對我有旁的非分之想?”說完,她臉上一紅,言下之意有些昭然若揭。
“不可以?”他含蓄了一下,又一本正經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