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入了秋,天色黑的也比平常要快些。
小几上已經點了將燭火點燃,燈火如豆,在窗扉上倒映出兩人大概的一個輪廓。
宋以歌垂著眼瞼,回想起剛才傅宴山的話。
他說:“陛下近日在琢磨著,要不要給你兄長一個閒散的官職,林閣老倒是提議將你兄長送入翰林院中,你也知翰林院中閒散的官還挺多的,另一位卻是建議你兄長去國子監。”
“你也知,翰林院大多數都是為了日後進內閣的。”
“況且你兄長又有爵位在身,官職自然不可能給得太低,最起碼也該是個從五品。”
宋以歌歪著頭想了想:“翰林院的從五品應該是侍講學士,而國子監只有從四品祭酒和正六品司業,司業倒也還好,兄長的身子應該能支援住,只是怕有些學子太過鬧騰,說來倒是翰林院要更悠閒些。”
傅宴山聽後,笑著頷首:“的確。”
宋以歌笑著眯了眼:“你也覺得翰林院比較適合兄長對嗎?”
“嗯。”迎著她的笑顏,傅宴山眉眼舒展的頷首,算是認同了宋以歌的說法,等著將這事同她說完,傅宴山抬頭看了眼天色。
如今黃昏已經過去,傍晚降臨,月色在雲層中若隱若現,似在昭示著明兒也是個晴朗的日子。
“天色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傅宴山道,“這些賬本你若是算不完,那便等著我有空過來同你一起算吧,反正也不著急。”
宋以歌低頭看了眼,自個才算到一半的賬本,笑著掩卷:“好,我送你到影壁那吧。”
“不用,我對宋府也挺熟悉的,又何必專門麻煩你,再言如今夜深,外面涼,你身子不好,還是呆在屋內休息吧。”傅宴山溫聲道。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溫和,倒讓宋以歌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習慣,她錯愕的仰起頭,看著傅宴山,臉色有幾分愣怔,可還是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就像以前,她還是林瓔珞的時候,她對著沈檀便也是這般,聽之任之,乖巧的不得了。
傅宴山瞧著,便覺得手心中有幾分癢,他想要伸手像原先的時候,去摸摸她的頭,卻還是被理智給制止住。
他低頭望著宋以歌,沉默了半日後,這才道:“那我今兒便先走了,你也早些歇息吧,別太累了,如今淮陽候府上下還得靠你打點。”
宋以歌點頭:“我明白。”
如今天色是越發冷了。
白日起身的時候,宋以歌在庭院外被冷風颼颼的吹得骨子裡都覺得發冷,就連呵出的氣,似乎也變成了一團白氣,在眼前緩慢的消散。
綠珠擔憂她身子,便又在她的身上加了一件披風給她禦寒。
宋以歌低垂著眉眼瞧著綠珠正給她系衣領子:“是不是覺得我如今真是越發不中用了。”
“姑娘又在說什麼渾話了。”綠珠笑盈盈的抬頭,“姑娘好著了,又聰明又能幹的,奴婢們羨慕都來不及了,又如何會覺得姑娘不中用?”
宋以歌笑:“你這丫頭今兒是吃了蜜嗎?小嘴這麼甜?”
綠珠道:“姑娘如今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小嘴自然是要甜些的,莫要再同老夫人發生爭執了。”
說到這事,宋以歌臉色一下就垮了下來,她嘆了口氣:“並非是我想要同祖母發生爭執,而是祖母有些事,做得的確太欠考慮了。”
“如今兄長和嫂嫂才新婚多久,她就像鬼迷心竅了似的,想要給兄長的房中塞人?也不瞧瞧,如今嫂嫂可是她能招惹的。”宋以歌帶了幾分抱怨,“如今淮陽候府式微,許多事還得靠外力,得罪了嫂嫂,可有什麼好處嗎?”
“除了能給兄長添幾分不痛快之外,還能做什麼?”說完,宋以歌不由得又嘆了口氣,將語氣中的埋怨給收斂起來,“如今祖母身子骨不太好,記得將最好的炭先緊著祖母那送,其次是兄長那,我這兒倒是無所謂,沒這麼多的講究。”
綠珠福身:“奴婢知道。”
“對了。”宋以歌又道,“我好些日子沒有過問莊府的事了,如今莊府如何?莊老夫人和莊姑娘可還好?府中銀錢是否夠用?她們孤兒寡母的可得好生照料著。”
綠珠嘆氣:“姑娘你這心可真不是一般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想著莊府的事。”
“一碼事貴一碼事。”宋以歌道,拍了下綠珠的手,“走吧。”
去到榮福堂的時候,不單宋橫波在,就連許生也在。
宋以歌側了側身子,對著守門的幾名丫鬟搖搖頭,便退到了屋外,站在門廊下。
門廊通風,沒一會兒宋以歌便被這風給吹得手腳冰涼的。
綠珠有些看不下去,便上前幾步,伏在她的耳邊說道:“姑娘不若進裡面去等吧?”
宋以歌搖頭:“不了,我想同許家表哥單獨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