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末,一場雨來的措不及防。院中的雪還未曾輕掃便被雨水衝化了去,青石板被雨水淋溼,腳印也有些模模糊糊。雨聲淅瀝,落在草色中,落在屋簷上,為天地增添遙遙一抹寂靜色。
顧明繡就在這場寂靜中靜謐成主。
她坐在靠窗處,微微低著頭。身後裹了淡淡的雲霧,將她置於一團朦朧氛圍之中。丫鬟上了熱茶,顧明繡抬首,視線漫不經心的落在一處,又淡淡垂下。
少女坐姿端然,長裙遮去繡鞋。她微歪了一下頭,依稀可見形容有些許憔悴,然容顏姣好,面上不帶悲憤或氣惱,神情淡淡銜三分氣定神閒。
雙喜偷偷將簾子放下來,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顧老夫人,抿唇輕笑:“四小姐等了那麼半晌,也沒有一點不耐煩呢。”
“她自然是個有耐心的。”顧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眼神有些深邃,卻看著有幾分滿意,她淡淡道,“出去吧,四丫頭也等了許久了。”
“是。”雙喜福了福身,扶著顧老夫人走了出去。
聽見動靜,顧明繡轉頭看向出來的顧老夫人,旋即起身行禮,淡聲道:“祖母。”待顧老夫人應聲後,她復而跪下,輕聲道,“四娘不孝,一早便來擾祖母清淨。”
見她又跪下,雙喜急了:“四小姐,您怎麼又…..”
“起來說話。”顧老夫人淡淡道,“一早便跪了一個多時辰,現下又跪著做什麼。”
繆蘭立刻將自家小姐扶起來,眼圈有些紅,低聲道:“老夫人,我家姑娘是真的委屈,您可要為姑娘做主呀。”
顧明繡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顧老夫人不著痕跡的瞧了一眼主僕二人,目光落在雙喜奉上的茶盞之上,淡淡道:“出了什麼事?一大早便需你過來跪著。”
不待顧明繡答話,一聲清脆的呼喚自門口響起:“祖母!”
黃衣輕衫的顧筱蝶三步並兩步飛快奔進屋內,笑吟吟的要說些什麼,目光便直接同瞧過來的顧明繡對上了眼,那眸色淡淡,噙著幾分似笑非笑,倒是讓她一時覺得有些許狼狽。
顧筱蝶的步子頓了一頓,笑吟吟道:“四姐姐也在呀,沒想到今日四姐姐也來請安,平日裡我們都瞧不見四姐姐呢,是不是呀五姐姐?”最後一句話是轉頭對著剛剛進門的顧離依說的。
不待顧明繡回話,卻是顧老夫人蹙著眉道:“誰教你的規矩,竟是這樣對你四姐姐沒大沒小?”
她沉下臉時便瞧著有幾分嚴厲,顧筱蝶平日倒是不少同顧離依玩笑,也未曾因為幾句話被顧老夫人訓斥,一時竟僵在原地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
顧筱蝶沉默落座,咬了咬唇道:“四姐姐,我知錯了。”
許是礙著顧老夫人在場,顧離依沒有拉下臉對著顧明繡,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行了個禮:“四姐姐,祖母。”隨後從容落座於顧筱蝶身側。
顧明繡頷首:“五妹妹,六妹妹。”她彎了彎唇,柔聲道,“祖母免了我每日過來請安,夜間我會過來陪同祖母誦經,故而你們遇不上我。”
顧老夫人還是個吃齋唸佛的人,頗為喜靜。顧明繡回府第一晚便自主過來陪著顧老夫人誦經唸佛,陪上好幾個時辰,待老夫人要歇下時才回自己的院子。整個府內,尚無人有這樣的定力與耐性。
董清不可,顧長歌亦不行。
雖是裝出的沉穩平和,心底到底是個未曾及笄的孩子,耐不住坐上幾個時辰翻來覆去只是念著幾本經書。
顧明繡卻是在佛寺中修養數年,又是前一世的經歷,讓她耐性非一般人可比。她陪著顧老夫人這幾日,自然被顧老夫人看在眼底,雖是未曾說過,但是心底頗為滿意她的性子,已是不自覺會偏上她幾分。
垂眸淡淡一笑,顧明繡聽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秀眉輕揚,彎唇漫不經心偏過頭凝視著進門的人,柔聲道:“孃親,清姨,二姐姐,三姐姐。”
進門的人中為首的便是安離,身旁陪著墨竹同茉兒。瞧見顧明繡站起來迎接,安離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蹙著眉頭道:“繡兒,你的手怎麼這樣冰冷?我聽墨竹說了,你是不是未曾休息好?”
“孃親,我沒事。”顧明繡安撫道,“祖母還在呢。”
安離擔憂的瞧了她一眼,這才行禮:“母親。”
顧長歌跟董清卻是一齊來的,路上碰見急匆匆的安離,同她打招呼卻也得到不冷不熱的回應。她們一早將人攔在門口,卻聽聞顧明繡到了顧老夫人這邊,不由得急匆匆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