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這麼多秀女準備的東西,張孜心中也暗自喜悅,畢竟她雖不佔時間上的先機,但是她手上的這份雙面繡卻完全能把稍後出場的劣勢完全彌補了。
“金陵張家,張孜,《雙面繡》!”正當張孜在那裡胡思亂想之際,那太監突然出聲,現在已經到了張孜獻禮的時候了。
那太監的話音一落,知道白嬪準備的是什麼東西的宋冉和太后都有些驚訝,今日也太巧了些,這一個個的都送上了舉世罕見的雙面繡。太后忍不住看了一眼臺下的白茉,卻發現白嬪她也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好奇地往張孜那邊張望,太后看白嬪這反應,估計著白茉也是不知道張孜今日獻的是什麼。
太后微微皺眉,她翻了翻手上的禮單,發現禮單上,張孜原先要獻上的是一幅字,不是今日獻上的雙面繡
張孜笑容滿面,她捧著個木盒,一步一步走上臺去,開啟了木盒的盒蓋,露出了裡面的雙面繡。
宋冉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正好坐在臺子的一邊,正對著張孜開啟的盒蓋。這張孜手裡的雙面繡竟然和剛剛白茉所說的自己繡制的雙面繡一模一樣!。
而白茉則是因為坐在下首,竟是看不見盒子裡的東西,她好奇地往旁邊挪了挪,想看看張孜獻的是什麼,可是視線卻是被阻攔了。
這雙面繡的正面繡著大朵顏色豔麗的牡丹花,花兒顏色鮮亮,粉色、紅色的絲線繡出層層疊疊的花瓣,這花瓣是用極細的絲線繡制而成,這樣一針針得繡下來,花朵兒們竟然看不出來一絲的紋理。反而帶著點點細膩的紋路。
上首的太后也看了個清清楚楚,她猶疑未定,若說這雙面繡是巧合也就罷了,那為何這花樣兒也都巧合了?但是沒有看到最後,太后也不好意思說些什麼,她猶豫得開口:“這…….張家姑娘,你繡的是雙面繡,那另一面繡的是什麼?也是牡丹嗎?”
張孜聞言自信的開口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若是雙面繡兩面繡的都是牡丹,臣女便覺得有些乏味了。”
張孜一邊笑著,一邊將手上拿的雙面繡翻了過來:“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自古梅花便被視為不畏嚴寒的高潔之花,臣女雖不才,但在心裡對梅花卻是有幾分仰慕之情的。故此在繡了梅花,臣女自己心中也是希望自己能像梅花一樣。”
她邊說邊輕輕俯下身子,少女穿著淡粉色的交領白紗褶皺長裙,粉嫩的衣裙愈發襯得她膚若凝脂,她臉上因害羞浮現出淡淡的紅暈,似乎為自己剛剛說出來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任誰看,估計都只會覺得這個小姑娘單純而又赤忱。
若是太后娘娘之前沒有得知白茉所繡的雙面繡的花樣,她還能信這張孜幾分,可是世上那會有這麼巧的事?這張孜和白茉竟然會準備同一種雙面繡,不禁同是雙面繡,連這繡品的花樣兒也都一模一樣,若是準備的都是雙面繡便罷了,世間說不定還真有這樣的巧合,可是不可能連花樣兒都一模一樣,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太后此時還不願意隨意猜測張孜什麼,她望向下首震驚的白嬪,發現白嬪甚至失手將桌上的果盤都打撒了,朱果、雪梨和新近貢上來妃子笑荔枝零零散散的灑落在地,昭示著打落它們之人不平靜的心緒。
“白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張秀女繡的雙面繡和你說要呈給哀家的雙面繡一模一樣?”太后威嚴的問道,雖然她也不願意隨意揣度張孜,但也不能平白讓宮內嬪妃受了委屈,此時應先聽聽她們二人的說辭。
白茉趕忙走到張孜的身邊,她輕輕拿過小丫頭手裡的雙面繡細細的檢視,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胸脯也劇烈的起伏著,似乎是被氣得不輕。白茉不斷地翻著手裡的雙面繡,似乎在檢視雙面繡的細節。細節似乎一個個驗證了,白茉的臉色以肉眼看見的速度灰敗下來。她閉上眼睛,似乎在強行忍住眼中的淚水。
白茉張口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她無助的看向呆住的張孜,聲音顫抖,帶著幾分常人都可察覺到的脆弱:“張孜,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今日我只請了你和張家的幾個姐妹還有錦瑞郡主到我宮內,我還沒有見到你,你便不知道去哪裡了,難不成…….難不成你偷了我的雙面繡?”
而被質疑的張孜此刻已經是呆住了,她放在衣袖的雙手不住地顫動,她睫毛輕顫,不敢抬頭看向臺上的太后。
太后一見這兩人情態還有什麼不知道?她是清楚這些秀女的家世背景的,像張孜,她出身大家張家,張家雖然是金陵的地方豪富世家,但是要是說能請來會雙面繡的秀女教導自家女兒還是不太可能的,畢竟這雙面繡也算是失傳已久了,一件小小的雙面繡的帕子出現都會被炒成高價,那些會雙面繡的繡娘,哪一個不是把自己手裡的這點子手藝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被別人學了去?怎麼會為了一點子的月錢便把自己安身立命,吃飯的技藝隨便傳給大家小姐呢?
那些繡娘只會把這些技藝傳給血脈相連的親人。
而白茉的孃親則是出自刺繡世家,家學淵源,白茉自然是學了一手的好繡工,她經常來太后這裡伺候,太后對她的手藝也是有幾分瞭解的,光是從白茉這素日裡給她做的那些抹額呀、鞋墊子呀,便能看出白茉紮實的針線活兒基本功,這太后心裡自然是有些偏向白茉的。
她聲音嚴厲:“張孜!你還不速速召來!這白嬪為哀家準備的禮怎麼在你那裡?還有,你原本不是打算獻上一副字畫,怎麼會臨時改變主意?”
白茉身邊的太監適時走了出來,他走到殿上,聲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讓眾人聽到:“娘娘,您原本放到宮內的雙面繡,沒了。”
這下白茉的臉色更蒼白了些,她好像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欲墜,踉蹌了幾下,在身邊丫鬟的攙扶下才站穩。
錦然敏感的看向了張孜,她覺得此事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這張孜為何要在禮品奉上的前一個上午便決定臨時掉包?且這白茉為何突然要召見張家的秀女們?雖說今日多少娘娘們都召見了自家的小秀女,但是她們許多也是在平時便時不時召那些秀女去一趟,而不是像白茉這樣,在最後一天才將家裡的秀女召到了自己宮裡。
若說她害怕宮內人說她涼薄,也不是理由,畢竟選秀進行到一半時,宮內當時偷偷議論白嬪娘娘涼薄的人可比現在多多了,要是說白茉撐不住了,早該在那時候便傳秀女們去見自己才對,怎麼到了如今,流言都平息了,才匆匆忙忙得把眾位秀女接到自己宮裡?
這一切,都讓錦然有些起疑。
那張孜抖若篩糠,但她似乎也知道要是一字不說被定了罪那後果便會更嚴重了,因此她趕忙抬起頭,聲音微微顫抖:“太…….太后娘娘!這真的是臣女自己繡的啊!您想想,白嬪娘娘她只是一張嘴說說罷了!您怎麼就認定這是她繡的?臣女為了繡這雙面繡可是日日點燈熬油,多少個日夜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啊!”
說完張孜惡劣的看著白茉道:“你說這是你繡的,你有什麼證據嗎?”來的時候張孜已經看了,這幅雙面繡上沒有任何的人名和標記。這白茉總不能空口白牙的,就說自己繡了這幅雙面繡吧?她張孜還說這雙面繡是自己繡的呢?只要她沒有證據,自己便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張孜如今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豁出去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剛剛把雙面繡拿出來,就被人揭穿,她如今還迷糊著呢,這雙面繡,明明是她母親託人給她帶到宮裡充門面的,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白茉的繡品?
她如今只能矢口否認,畢竟雙面繡是從自己手裡出現的,自己大可以咬那白茉一口,對,對,就說白茉是偷偷看了自己的繡品!
張孜急的渾身冒汗,她好不容易頭腦一靈光,想到了這個藉口,正當張孜激動地打算把話說出來時,白茉卻突然上前一步,她的語氣中帶著哀傷,似乎悲傷於張孜的汙衊:“太后娘娘,我們白家女兒的繡品上,都會在繡品的圖案中繡著一個小小的‘白’字。您可以把這幅雙面繡拿上去看一看,我繡的這幅雙面繡上,牡丹的花叢中,第一朵牡丹的葉片處,就有深綠色的絲線繡成的一個‘白’字。”
張滋不可置信得瞪大了眼,她目眥欲裂,伸手就要奪那白茉手上的雙面繡,可是白茉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舉動,白茉輕輕往旁邊一錯,將雙面繡遞到了一個太監手上,那太監也是機靈,趕忙一溜煙的跑到了太后身邊,將雙面繡遞給了太后。
太后輕輕將雙面繡翻到牡丹的那一面,細細的看著,她輕輕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描不出的疲憊:“這牡丹的葉片上,卻是有一個用深綠色絲線繡出來的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