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沈湛抬臂作揖。
沈老太太抬了一下右手賜座,說道:“你怎麼來了,昨晚發生那麼多事,你不是該去知州府看看?”
“不急,昨晚祖母回來的遲,孫兒就想來看望一番後再去。”沈湛一撩衣袍,在右側席位坐下。
沈老太太眼神晦暗不明, 淡淡道:“有心了,昨晚你也是忙了許久,本想著還能過個悠閒的好年,結果又出了這檔子事。”
沈湛默然,道:“方才進來時聽祖母說讓表姑娘回渝州,這餘歡城距離渝州甚遠,且如今南域不太平, 這事不如還是回京之後再說。”
沈老太太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停下手中捻佛珠的動作,說道:“你什麼時候會過問這些事了?”
葉泠霧耳朵一抖,聽出了沈老太太話中不悅,忍不住插話道:“其實老太太說的也是,我算起來快一年沒回去看望過外公了,也是時候回去看看才對。”
沈老太太沉著臉沒說話。
屋內突然靜的能聽見茶壺咕嘟咕嘟沸騰的聲音,三個人各有心思。
葉泠霧眉眼漸漸寡淡,雙手緊握著暖爐,直到指尖泛白不見一絲血色。
不管是什麼時候,她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無論自己做的有多好,或許在別人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日昭獄裡柳玉憲說的沒錯,哪怕沈老太太“誤會”她是沈老太爺的私生女, 也從未想過要“認”回她, 或許在沈老太太眼裡她是不堪存在,沈老太太可以對她好, 甚至可以讓她享受到從未有過的舒適生活, 可這一切一旦觸到沈老太太的忌諱,這些好都將不復存在。
少頃,沈老太太說道:“回渝州這事不著急,之後再說吧。這也到該誦經的時辰了,你們就先退下吧。”
下了逐客令,兩人也不好多待。
出了屋子,葉泠霧對沈湛說有話要說,兩人一前一後去了之前的湖邊小閣樓。
今早下過一場雨,閣樓內帶著些許冷意,風是不是露臺吹進來,直教人瑟瑟發抖。
兩人沉默地坐在胡床上,好像都在等對方先開口,奈何沈湛是個穩得住性子的,硬是半晌也沒說一句話。
最後還是葉泠霧忍不住出聲:“侯爺昨晚的話我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昨晚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侯爺日後還是離我遠一些吧。”
空氣凝固,葉泠霧不清楚身側人的想法,但男人的沉默告訴她此話說出口後肯定沒那麼簡單,心裡隱隱惴惴不安, 低頭扣弄著手裡的暖爐。
“離遠些。”沈湛良久才輕笑一聲,“理由呢?”
葉泠霧語塞, 心裡已經將眼前人罵了一百八十遍,若不是他,沈老太太決不會提讓她回渝州的事,雖然她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回渝州的,但她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
她悶聲回道:“沒有什麼理由。”
沈湛道:“既說不出理由,那我為何要聽你的話。”
葉泠霧氣結。這人情商指定是有缺陷,不然怎麼可能連這麼明顯的拒絕都聽不出來。
“男歡女愛的事情哪有那麼多理由,唯一的理由不過是我不喜歡侯爺,侯爺離我遠些我還能自在些。”葉泠霧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口氣說完。
本以為沈湛會生氣,沒想到他倒是氣定神閒,淡淡回道:“我很小的時候救過一隻小鹿。”
葉泠霧目露疑惑,繼續聽沈湛幽幽道:“那時父親帶我去圍場打獵,那時我不過剛學會握弓,偏偏氣性極大,獨自一人駕馬深入叢林,看見那隻小鹿被兩隻鬣狗圍著,從它的眼裡我看見了害怕,只是一眼,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護住它。後來等我父親攜黑旗衛找到我時,我渾身都是傷,被一隻鬣狗壓在身下,而那隻鹿早已不見蹤影,看著我渾身是傷,父親是問我是否後悔救那隻鹿。”
葉泠霧皺了皺眉,道:“那你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