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對抗著作祟的心魔,可他此刻的眼神,還是將周圍的族人嚇得鳥獸散了
世界愈發令他感到了孤獨、茫然,他自出生起,便與世間妖類不同,是個異類。但若旁人沒有問題,那麼有問題的,也只能是他自己了吧
所以,天獄也好,地獄也好,於他而言,待在哪裡,並沒有本質的不同,無非是面對的刑具有所差異。
時間於他沒有意義,生命於他亦無真實感。從前的他,只當自己是個空有軀殼、遊離於世界之外的惡鬼,但最終,獄中的陰山鬼物告訴他,他連惡鬼都不是,他們不是同類.
修道,有方向,才有道。
他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分不清前後,觸不到左右,無論哪一個方向,都只有遙遙無期的黑暗,行於其中,他連自己是否真的前進了都無法確定。
卻有一人予他救贖,將他帶出了冰冷天獄,更傳他心竅之法抑制心中惡鬼。那人於他,如師如父,如整個世界,但那人最終卻選擇了殉道於星空之下,令他再度歸於茫然.
世界再度失去顏色,即使如此,他卻潛移默化,喜歡上了那位師長留給他的平靜生活。
可現在,這樣平靜的日常,終是要失去了
若他殺意失控,怕是要再度迴歸天獄的,又或者,這一次等待他的,會是比天獄更加冰冷的刑牢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不曾見過光明,可如今,陽光卻把他的孤獨照耀的更加蒼涼.
世界的光,不會再為他這樣的鬼照耀第二次了,除非奇蹟出現.
“一個人時是孤獨,一個人找另一個人,一句話找另一句話,同樣也是孤獨。有些人的一生,註定要經歷三場雨。於第一場雨中,明白孤獨的滋味;於第二場雨中,明白世界並不只有孤獨;於第三場雨中,行於風雨和長夜你不能用孤獨去應對黑暗,要用火。”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一隻手掌從後方按在了司羅的肩頭,令浩瀚如海的鎮靜雨意流進了他的身體,令其內心歸於平靜。
“要用.火?”
“你是.王子棄?多謝殿下相救”
司羅面色感激,心中則十分意外。
暗道這王子棄不是一介凡人嗎?之前還因為弱小要被驅逐,為何竟擁有如此深如淵海的雨意,能讓一個天獄都鎮不住的邪魔外道,一瞬間歸於平靜,這是何等驚天的手段,怎可能出現在一位凡人身上。
莫非,此人和從前的我一樣,也在刻意隱藏實力,只想過平靜生活?
又或是世間真有人,可以生而神聖.
“舉手之勞罷了,司羅兄不必言謝。如今天地無雨,倘若殺意再度失控,可以隨時找我。”寧凡承諾道。
笑容中,有一絲追憶之色閃過,顯然是從司羅身上,看到了某些故人的影子,所以才會樂於助人。
但卻不必言明。
在這場陌生輪迴,連姬扶搖都沒認出他,旁人更加認不出了。
那就不必將一切點破,反倒更應踐行他的逆樊之路,藉此良機再攪渾一個輪迴。
若他只是寧凡,他可以和這位司羅敘舊,聊一聊對方平行輪迴的另一些可能。
但此刻,他只能是逆樊。
“這是我自己的病症,如何敢勞煩殿下.”司羅似有一絲心動,但到底和寧凡不熟,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那位長者的教導,他時時記著,從不願多欠人情。
但既有的恩惠他絕不敢忘卻的,這同樣是那位長者的教導。
寧凡剛剛施加雨意救治於他,此恩情,他需要好好斟酌,該如何回報才能顯得鄭重。
此為大恩,若他剛剛殺意失控,殘殺胞族,定要失去眼下的平靜——這是那位長者留給他的最後東西,他不想失去。
寧凡:“無須客氣,你是仙王,是我族族運的重要一環,幫你,也是為了族運昌隆。此非私事,而是公事。當然,若你過意不去,屆時可攜帶些診金前來。兄有所不知,我家中近日多了個揮金如土的米蟲,每日都會向我索取鉅額研究經費,我雖有金山銀山,想要養活這隻米蟲,也是略感吃力的”
姬小搖:“讓我看看,是哪隻小奶狗在背後說人壞話~哎呀,這不是人家最最喜歡的金主殿下嘛~殿下腰纏萬貫,只用了你一點點小錢而已,何必如此心疼呢,你並不吃虧呀~我可是為你烹茶倒水了許多次,就連最心愛的茶葉都被你喝了好幾百斤呢,你看,我就沒有任何心疼,反而心情愉悅地寫了好幾篇道卷報告~”
寧凡:“姑娘當然愉悅了,若也有人每天給我百金揮霍,且還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殺不死的素材可供我放手施為、收集資料,想必我也能成為一個愉悅之人。”
姬小搖:“你明明也樂在其中,不是嘛~我以麒麟茶收集資料,你也令一身毒道與日俱增,此茶之荒力,於旁人而言有詛,於你卻可精進不可思。人家只收了你區區百金,這哪裡是在做研究,分明是做慈善呢~”
司羅:“殿下,百金確實不多。姬水前輩於我族恩若稷山,即使不考慮此事,多少人想以百億、千億金跪求,前輩都不曾假以辭色。便似我這等史官,即使偽裝為碎虛小輩,年俸也有數百萬神藏金,區區百金實在不值一”
寧凡:“我說的是天道金。”
司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