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堅的訊息來源是東廠。
東廠派出一個名叫左預的人帶隊抓捕何百萬,此人也來自錦衣衛,在江湖中耕耘已久,訊息渠道比整個趙家還要多,就是他派人給樊大堅送來訊息,提醒他船隻轉入長江之後就要多加小心。
大部分水道都比較安全,隔不多遠就有驛站和軍營,沒有強盜敢於公然搶劫,但是總有一些江段山高水急,官兵照顧不到,膽大的水賊往往乘小舟於湍流中冒險一搏。
胡桂揚不得不防,提前打聽明白,每次經過危險江段時,寧可多等一會,也要與多艘船隻組隊共同出發。
一路無驚無險,樊大堅甚至因此有點心虛,“我得的訊息確實是這麼說的,還說這些人已經跟蹤咱們很久,沿途聯絡諸多匪幫,要將咱們一網打盡……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是看咱們準備充分,所以不敢露面嗎?”
胡桂揚不這麼認為,在一處不知名的渡口,他突然下令所有人棄船登岸,改走陸路前往鄖陽府。
渡口有官驛,能夠提供一些馬匹,從附近的集市上還能購進幾匹驢騾,足夠他們使用。
別人都習慣了胡桂揚的突發奇想,只有新加入的錢貢難以接受,“為什麼要走陸路?雖然騎馬會快一些,但是中間要經過幾處窮山惡嶺,很不安全。”
胡桂揚已經下令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向錢貢笑道:“總是坐船,腿都軟了,改行陸路,恢復一下體力。若是真遇到強盜,我們這些人站在陸地上才能施展拳腳。”
“你再考慮一下,胡校尉,你乘坐的船掛著少保大人的旗號,在江上通行無阻,每到一處,必有官兵護送,用不著你們施展拳腳。休聽江湖傳言,還是走水路吧。”
“你走水路,我們走陸路,在鄖陽府匯合。”
錢貢一氣之下真的上船,但是當胡桂揚一行人準時出發的時候,他還是從驛站要來馬匹,與數名隨從一塊跟上。
陸路的行進速度快得多,僅用一天就走過兩段驛程,當天傍晚他們在一處驛站歇腳,從此往西是鄖陽府,往東北則是南陽,背靠一座小鎮,鎮裡有百餘戶人家,還有一座衛所,駐兵數百,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到達驛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眾人匆忙入住,準備明天一早就走。
水路有船工拉縴,陸路要自己騎馬賓士,速度快,卻也令人疲憊,一天下來,眾人無不腰痠腿疼,隨便吃一點冷食,洗漱之後紛紛倒下睡覺,這裡是官驛,用不著他們守夜。
胡桂揚也很累,倒頭就已睡著,又夢見祭神峰,還夢見一群小孩兒在玩耍,其中有何三姐兒,她小時候的容貌與現在差不多,只是個子更矮一些,何五瘋子、石桂大等人都在,唯獨沒有胡桂揚,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夢裡覺得失落。
樊大堅的手指剛碰到被子,胡桂揚就被驚醒,翻身坐起,倒把舉著油燈的老道嚇了一跳。
“嘿,是我。”
胡桂揚揉揉眼睛,“現在還是半夜吧?”
“有件事我覺得不太對勁兒。”樊大堅最近特別想證明自己有用。
胡桂揚披上衣服,一邊穿靴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倒是沒出大事,可驛站東邊有一座跨院,被一群兵丁護著,我問驛裡的人,他們也不知道院裡是什麼人,說是前天就來了,因為有人生病,滯留至今。”
“前天?前天咱們還在水上,沒決定改行陸路呢。不管那邊跨院裡住著誰,都跟咱們沒關係。”
“咦,你這麼多疑的人,不覺奇怪嗎?進住官驛要有公文,身份、姓名寫得清清楚楚,驛站要按時上報,可他們竟然不知道跨院裡住的是誰!”
“大概是他們不願意向外透露吧。”
“呵呵,我是那麼好蒙的嗎?你們休息之後,我出錢請廚房做了一桌酒菜,招驛裡的幾名小吏吃飯,他們很高興,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連驛裡的哪匹馬更強壯、哪個人的妻子來路不正,我都知道。”
“說正事。”
“哦,他們幾個的確不知道跨院裡住的是什麼人,那些人帶著公文,都是鄖陽衛的將士,說是要往京城運送一批特產,可他們當中明明有一位是文官,名字卻不在公文裡,你說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