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衣裳襤褸的人或坐或站,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他們到來的時候是夜裡,如今天光大亮,越發顯得與此地格格不入。
“這裡可是天壇啊。”汪直感慨道,抓緊帶毛的衣領,期盼這個冬天快點過去,“沒想到我第一次來,看到的居然是這個樣子。唉。”
“汪公運氣好,像咱們這種人,想進天壇觀禮,不知得是多少輩子積攢的運氣。”尚銘笑道,神情頗為放鬆,“不管怎樣,昨晚無驚無險,東西兩廠算是無功無過。”
“還沒看到陛下呢,我可不敢安心。”
兩位廠公守在大門口,身後各自跟隨一群校尉,踮腳向中間的祭壇遙望,未得旨意,不敢擅自走過去。
“應該結束了吧,谷中仙沒來搗亂,丹穴的紅光也已消失,沒死人,沒有亂象,一切正常,陛下大概要休整一下。”
汪直搖頭,皺眉道:“就是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對勁。”
“怎麼說?”
“這裡的丹穴與鄖陽府看上去挺像,可是——鄖陽府丹穴消失的時候,死傷眾多,這裡怎麼連個受傷的人都沒有呢?”
尚銘沒去過鄖陽府,但是聽說過詳情,笑道:“殺傷眾人的是天機船,這裡有穴無船,當然不會有死傷。”
“嗯。”汪直還是覺得過於平靜,努力向中間望去,可是祭壇之上卻遲遲沒有動靜。
數百人四處亂闖,穿著雖不光鮮,但也絕不像是乞丐,到處抓人問話,問過就放。
兩位廠公看在眼裡,心中不喜,互視一眼,立刻叫來隨行校官,命他們去打探情況。
兩撥校尉快步散開,要以最快的速度爭搶訊息,好讓自家廠公臉上有光。整整一晚波瀾不驚,這就算是不小的功勞了。
校尉們剛剛離開,東廠百戶左預上前,拱手道:“據屬下所知,那些人都是五行教的教徒,與谷中仙約定要在昨晚產生五名異人,谷中仙失約,他們十分不滿,大概是到處找人算賬。”
尚銘大笑,向汪直道:“居然還有這樣的笨蛋?莫說兩廠數百校尉在此攔截,就算無人看守,谷中仙也不可能讓他們成為異人,對不對?”
汪直冷淡地嗯了一聲,扭頭看一眼自己的校尉,發出無聲的指責。
校尉們噤若寒蟬,有人心裡後悔,五行教與谷中仙的交易並非秘密,他們也知道,卻沒有及時奉上,失去一大功勞。
前去打探訊息的校尉很快返回,西廠校尉搶先一步,但也只是一步而已,東廠校尉緊隨其後,給出的答案與左預所言一致。
“汪公以為如何?要驅逐出去嗎?”尚銘問道,年紀雖然大得多,背地裡矛盾重重,表面上他卻要顯出敬重。
汪直畢竟年輕,喜歡得到別人的奉承,馬上道:“全抓起來,關上幾天再說,東西兩廠各抓一半,怎麼樣?”
尚銘笑道:“東廠給西廠守門吧。”
汪直嘿了一聲,鄙視尚銘的膽小怕事,向自己的校官下令道:“將五行教的人都抓起來。”
校官比較謹慎,互相看看,百戶韋瑛上前小聲勸道:“好幾百人,抓起來不好關押,還會鬧得沸沸揚揚……”
汪直一瞪眼,韋瑛再不敢多說,躬身後退,與其他校官一塊去召集西廠的人,進入場地抓人。
抓捕引發一陣騷亂,五行教的人不服,那些閹丐竟然也有怨言,“誰讓你們來抓人的?這裡是祭神之所,凡人只可能旁觀,不可……嘿,連我也敢抓?知不知道今後誰在宮裡掌權?”
西廠終歸是西廠,校尉全來自錦衣衛,沒人真敢與他們對抗,嘴裡不服,手腳卻都老實,很快,數百名教徒以及十幾名太過囂張的閹丐,被押出天壇,送往城內收監。
等了一晚上,總算有些事情可做,汪直稍感滿意,可是太陽越升越高,祭壇仍然沒有動靜,令他非常惱火,小聲嘀咕道:“還以為這小子能鬧出點什麼……”
比西廠廠公更不耐煩的人是那些神僕,昨晚的儀式足夠宏大壯觀,可是傳言中的一步登天卻連點影子都沒有。
閹丐帶頭,神僕們逐漸向祭壇方向聚集,沒人敢上去,都圍在下面,高聲叫喊,希望得到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