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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劍舞陽聚群雄

秋高風淨,暖日生煙。

庭兩人劇鬥正急。一人使了招“白鶴亮翅”,身斜斜躍起,手寶劍宛如鶴嘴般啄向對手。他那對手凝目注視著啄來劍尖,身形端凝不動,等那劍尖刺到面前,招式已然用老,身形陡然向後退了半步,寒泓似的劍尖已然刺空。他卻趁著對手一愣,寶劍倏然探出,閃電般連拍三拍,正是崆峒派的絕技“三潭印月”。

他這時後發制人,已然盡數搶到了先機。先前那人措手不及,被他這連環三招逼得連連後退。先前那人劍光越縮越小,勉強將身護住,眼看已是不敵。後出劍那人冷笑道:“這種本領,也想覬覦舞陽劍麼?”

猛聽一聲大響,卻是先前那人一腳踹在背後柱上,身藉著反彈之力,劍勢如怒,轟然與對手相擊。對手猝不及防,被他這劍震得雙手發麻,幾乎握不住手長劍。那人也是一聲冷笑:“這種本領,也想覬覦舞陽劍麼?”

這幾下兔起鶻落,精彩至極,看得廳眾人都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那兩人都知對手是勁敵,劍招俱是一緊,鬥得更狠了起來。

廳間坐了位威武的老人,似乎是此間主人,也如廳眾人一般,被兩人的鬥劍吸引,捻著鬍鬚,目不轉睛地瞧著。他身邊偎了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一身火紅的衣服,映得白生生的小臉紅撲撲的,就如畫上的火孩兒一般。她卻打了個哈欠,用胖乎乎的小手拍著嘴巴,嘆道:“這兩人的武功差勁得很,打來打去就是這麼幾招,實在沒勁。”

那老人急忙搖手止住她,偷眼看去,廳諸人全為劍鬥吸引,無人注意這頑童之語,才放下心來,低聲道:“崑崙、崆峒乃武林有名的門派,我既然召開這劍神之會,怎能不邀請他們?”那小女孩撇了撇嘴:“他們第一代的長老一個沒來,只派了幾個二代弟來露醜,顯然是沒將我們神威鏢局放在眼裡麼。”那老人嘆了口氣:“這些名門正派向來自視極高,要是真有第一代長老們來了,那倒是怪事了。不過我本也沒寄望於此。”

小女孩笑道:“難道還有人比這些名門正派厲害?比我們神威鏢局又如何呢?”那老人搖頭道:“武林人才輩出,誰又能說比誰更厲害些?但這幾年長江後浪推前浪,竟然出了幾位少年人物,都是自出道來百餘戰,卻是一戰都沒敗過!”

那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興奮道:“是誰這麼厲害?爹你一定要說給我聽!”那老人微微一笑,粗大的手掌輕輕撫在小女孩頭上,柔聲道:“我正要說給你聽。第一位便是扇門的‘鐵面神捕’鐵恨。據說無論多麼兇狠的大盜,從無一人能從他手逃過。多麼複雜詭異的案,只要經他插手,無不指日得破。近幾年鐵恨已經成為江湖上的禁忌,凡他駐足之處,當真是海宴河清,再無人敢犯案。

“第二位‘玉手神醫’李清愁,不但武功深不可測,而且醫術如神,當真能活死人生白骨。他醫、武相輔相成,自成一家,幾臻化境。此人生性淡泊,不喜與人交接,生得更宛如女,但當祁連七寇被他‘醫’死之後,就再無人敢輕視他了!

“第三位的名號卻簡單,劍神!”

小姑娘冷笑道:“江湖用劍之人何止千千萬萬,他憑什麼稱神?”那老人嘆道:“這個問題也有很多人想問,有的人用刀問,有的人用槍問,更多的人是用劍問。但無論問的人有多少,卻沒有一人知道答案,因為他們都已成死人!”他頓了一頓,續道,“直至今日,還有不少人想問,但真敢去的人卻不多了。那柄劍不應該說是劍神之劍,而應該說是魔劍!”他的手抖了一下,似乎“魔劍”二字本身就有種神秘的魔力,一旦被人提起,就立即攜著鋪天蓋地的恐懼席捲而來。他抓住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神色猶自未定。

小姑娘漂亮的眼珠轉了一下,笑道:“爹爹是不是見過這柄劍?”那老人身又是一抖,酒杯突地在空頓住,良久,黯然道:“見過!……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再見到這柄劍!”他終將酒杯送到嘴邊,一仰頭,猛灌了下去。小姑娘眨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突地笑道:“聽爹爹這麼一說,我倒等不及想見見這柄劍了。”那老人道:“傳言此人平生一無所好,只是酷愛寶劍,所以我才專門尋來了當年第一名俠於長空的舞陽劍,撒下帖開這劍神大會,就是想將他激來。”

要知於長空三十年前號稱古往今來武功第一高手,他的佩劍當然是學劍之人必爭之寶。於長空目空一切,當年獨力約戰魔教十大高手。洞庭湖上一戰,雖終取勝,卻內力竭盡,不日即死。此役撼動天下,而魔教高手為之一空,終於被八大門派趕出原,至今一蹶不振。而於長空的舞陽劍也就此失散,誰知三十年後,卻落到了神威鏢局手上,來開此劍神大會。神物英靈,當也不枉了。

那老人目光盯在案上那隻細長漆黑的木盒上,慢慢道:“他若是不來,我這十萬兩銀可就白花了。”小姑娘笑道:“不是還有鐵恨跟那漂亮神醫李清愁麼?”那老人道:“鐵恨追採花大盜去了塞北,只怕三五個月回不來。至於李清愁,一個月前有人在瀘州見到過他,半個月前再傳來訊息時,他已經到了雲南。他這一入苗疆採藥,恐怕時間更久。若是劍神再不肯來,只怕……只怕……”他長嘆一聲,頹然坐倒,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

小姑娘捧起一杯酒,送到老人嘴邊,輕笑道:“爹爹不要擔心。只要此人還活在世上,女兒就有辦法讓他幫咱們。”那老人見愛女宛然承歡之態,不禁展顏一笑:“那爹爹就再也不用擔心了!”小姑娘兩隻新月般的眉毛輕輕彎起,盈盈道:“爹爹,這劍神叫什麼名字?”

老人吸了口氣,緩緩吐出:“郭敖!”

眾人就覺眼前一花,一人落在庭。時雖正午,但大家只覺一陣寒氣升起。

只見這人一襲黑衣,緊裹全身,只露出兩隻眼睛。但那是眼睛麼?廳老人自命見多識光,閱人無數,但被這雙眼掃過,仍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雙眸像貓般眯著,開闔之際,一絲細微的碧光閃爍,卻如最寒冷的玄冰,將一切溫暖抽去。現在這雙眸如針般盯在眾人身上。

老人深吸了口氣,道:“這位大俠……”那人忽然截口:“你可知我是誰?”他的聲音竟似有種奇異的引力,小姑娘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意問道:“你是誰?”黑衣人尖聲道:“我叫袁獨。”

庭霎時一片寂靜。那小姑娘遊目望去,只見眾人面上都是一片驚駭,驚駭竟然還夾雜著幾分惶急。連她爹爹的臉,都變得極為詭異。

老人喃喃道:“你就是袁獨?”黑衣人自傲答道:“我就是袁獨!”老人卻彷彿沒有聽到,仍然自言自語:“你就是袁獨?”

小姑娘見爹爹猶如失了魂般,顯見心怕得厲害,不由笑道:“他說了他是袁獨,怎麼爹爹不信麼?”袁獨咯咯笑道:“他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小姑娘忽閃著大眼睛,笑道:“為什麼?”

袁獨冷冷道:“因為我若真是袁獨,想要這柄劍的人就慘了。”只見他嘴角牽動,露出了個極為詭異的笑容,“你不妨試試這裡有誰敢出手與我搶這柄劍。”這一笑之下,更如地獄幽靈一般。雖時方午,太陽炎炎,庭眾人身上都是一冷。

小姑娘四下張望,然而眾人似乎真的噤若寒蟬,一點聲息都不敢出了。

江湖傳說,袁獨手的劍很少用來殺人,大多數時候,它都是用來吃人的。人們都說,袁獨在動手取人性命之前,必將對手身上的筋肉割得七零八落,然後生生吃掉。不要說被吃之人,只要眼見過這種酷殺的人,都恨不得刺瞎自己的雙眼,不再看這慘狀。所以一直有種傳說,袁獨本不是人,而是來自陰間的惡鬼;或者說他本來是人,只是已經死了很久,卻終於得到一個機會將靈魂出賣給惡魔,作為復活的條件。

可是小姑娘偏偏不信這些傳說似的。她看了眾人一眼,生氣道:“你們為什麼不去和他一戰?”她拼命頓足,可愛透著幾分好笑。然而滿座之人卻沒有一個能笑得出來,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看她。

小姑娘見沒人理她,怒道:“要是有人肯出手,我……我就嫁給他!”她這話想要故作老成,偏偏稚氣十足,可是當此之時,誰又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