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二,秦良玉破私兵東路軍八千餘人。
冬月二十,秦良玉生擒私兵步兵首領,收押。
臘月十二,秦良玉剿殺主動進攻的私兵萬餘人,保鄧坎險地。所率部五百人除輕傷二十人,重傷三人外,無陣亡。
李化龍聽聞此訊,特命人打造一面銀牌贈秦良玉,上鐫“女中丈夫”四個大字,以示表彰。
馬千乘接到訊息時,正在軍帳中為眾同僚分析眼前形勢,沙盤上各色旗幟已佔滿了所有要地,聽到外面隱隱飄進來的話語,先是愣了愣,隨即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明顯。
集議後,眾人紛紛散去,楊啟文揶揄道:“方才見你要笑不笑的,是想她了吧?”
馬千乘挑眉,笑意卻是有些苦澀:“想自然是想,也不知她在那邊如何,每日能否吃飽,衣裳厚不厚,是否可禦寒,每每給她去信,洋洋灑灑一大篇,每次她回的都是三兩個字,唉,這個女人好沒良心。”
自打隨朝廷出征以來,轉眼已過去好幾個月,兩人自打成親後從未分開過如此長的時間,馬千乘的確是十分想念秦良玉,但眼下家國之事當前,兒女之情須要向後排一排,是以每逢馬千乘的思念之情如洪荒之力一般壓也壓不住時,他便會給秦良玉去封信,小心肝小寶貝的叫著,再照例噓寒問暖一番。
比起他來,秦良玉的回信便要簡單粗暴上許多了。
“好,不要臉。”
迄今為止,馬千乘一直未研究出這個斷句該如何斷。
萬曆二十八年,李化龍指揮明軍分八路進攻。楊應龍於官軍集結前親自率兵八萬對抗。
他手下兵力大約十五萬,比起大明軍要少了五萬之多,但因其中以善戰的苗兵居多,山地作戰經驗豐富,交起手來時,也並未吃虧。尤其是在烏江那一戰,楊應龍率兵將明軍第七路的三萬步兵打的落荒而逃,大明軍死傷過半,屍體之多,竟將河道堵塞。最後還是北路川軍浴血奮戰,終是將婁山關攻破。見要地被攻,孫時泰急忙拖著殺紅了眼的楊應龍避回了海龍囤。
正月初二。
因戰事連連告捷,楊應龍已躲在海龍囤不敢再貿然進攻,眾人腦中的弦便鬆了些,又因佳節已至,李化龍特置酒席犒勞諸軍,甚至命人進城運了酒,說今夜眾人要不醉不歸。
偌大個營中,眾人席地而坐,唯有馬千乘等幾個主將坐在桌前,他冷眼瞧著滴酒未沾卻好像已醉得不醒人事了的李化龍,恨不能打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東西幾悶棍。
一旁的楊啟文面色也不好,現下時期如此特殊,這仗打的再如何漂亮也不能不防,若是眾人都飲了酒,萬一……
還沒想完,便覺眼一花,抬頭一瞧,見馬千乘沉著臉,似乎是要去找李化龍,忙一把抓住馬千乘的手腕:“肖容,莫要打臉,莫要……”話語突然斷在此處,他抓著馬千乘手腕的手晃了晃:“你瞧那邊。”
馬千乘被他扯的站在原地不能邁步,聞言滿臉不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朝東面看了看,而後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不遠處,鎧甲加身,腰佩重劍的秦良玉正抱臂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口中說著什麼,雕虎豹怒吼花紋的頭盔之下,那張清俊的面龐稍顯堅毅。
馬千乘疾走了幾步,最後仍覺慢,乾脆小跑起來,此時耳中眾將士的吵鬧聲似是消失了一般,耳邊只剩秦良玉那一句無聲的:我想你了。
馬千乘顧不得許多,一把將秦良玉摟在胸前,不停在她臉頰上親吻著,手臂漸漸收緊,明明日想夜想了好幾個月,此時見她站在面前,口中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唔,力氣越發的大了。”秦良玉抬手,自認極輕的極為愛憐的拍了拍馬千乘的頭。
那一廂,馬千乘的頭重重向前點了兩下,而後他覺得頭有些暈。
“我覺得好像在做夢。”馬千乘搖了搖頭,他當真是沒想到秦良玉會來看他,此時心中驚喜之餘,還滿是感動。
正要再開口,便聽秦良玉繼續道:“你瞧瞧還有誰來了。”
說罷修長的身影微微側了側,將她身後黑著臉的陸景淮同滿臉鄙視的李玉露了出來。
“呃……這……”馬千乘被口水嗆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起來,他並不認為陸景淮也想他了,是以千里迢迢從京中趕回來探望他。
秦良玉伸手將馬千乘撥開了些,偏頭朝營地中間瞧了瞧,眉心緊蹙:“他們喝酒了?”
馬千乘嗯了一聲。
秦良玉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馬千乘:“你也喝了?”
還未等馬千乘答話,陸景淮同李玉便極有默契找藉口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