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待秦良玉見到陸景淮之後,對方也是一臉的嚴肅,蹙眉道:“良玉啊,說過你多少遍了,姑娘家家的衣衫要理整齊了,你這成何體統?”
秦良玉低頭瞧著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原來是方才下馬跑的急,領子有些微的敞開,所露的脖頸的面積大了些,當下抬手理了理衣裳,問:“信上如何說?”
陸景淮這才道:“大人他不想趟這趟渾水。”
說到底還是因為楊應龍的關係,眼下朝中眾人對楊應龍都持觀望態度,生怕自己當了出頭鳥後,楊應龍若是不死,那死的便是自己。
兩人陷入沉默,陸景淮捏著信也覺煩躁,隨意一揮,將信扔在半空,鼻前卻傳來極淡的一陣幽香,那輕飄飄的信紙還未落地又被陸景淮給撈了回來。
“你做什麼?”陸景淮這套行雲流水的舉動把秦良玉瞧的一愣。
陸景淮將信紙拿到鼻前仔細聞了聞,確定方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信上確然有女人家胭脂的香氣,遂對秦良玉道:“這事大約還有轉機。”
秦良玉被陸景淮說的一愣一愣的,木呆呆問:“此話怎講?”她只瞧著陸景淮聞了幾下信紙,難不成這主意就被聞出來了?
陸景淮見秦良玉一臉懵懂,笑道:“按說這事是私事,一般人都不會聲張,知道此事的人定然都是大人的身邊人。”陸景淮頓了頓:“我方才聞到這信上有胭脂水粉的香氣,想必這信經由過一個女子的手,這女子在大人心中必然非同一般,而且女人家有婦人之仁,我們可透過他使大人改變想法。”
秦良玉連連點頭:“那我們便查一查這大人身邊是不是確實有這樣一個女人。”
陸景淮忽而又犯了難:“我們眼下本就沒有什麼人手,這暗查一人自然是要知根知底的……”
秦良玉略微沉吟,而後道:“這事交給我。”
這合適的人選,秦良玉以為張石可以勝任,畢竟他家中有人在京中當官,所得的訊息應當更為靠譜一下,而且她與張石認識了這麼長時間,以往總是被他坑,眼下也是時候麻煩他老人家一次了。
再度站在秦良玉面前,張石還是能感受到秦良玉的冷漠,心中略有忐忑:“不知將軍叫小的來所為何事?”
秦良玉抬了抬手:“坐。”
張石硬著頭皮過去坐下,身子骨挺的筆直,雙手攥著膝上的布料,骨節泛白,彷彿在等著上刑一般。
“聽說你家中有人在京中為官?”秦良玉一邊喝茶一邊瞧著張石:“我有一事相求。”
說是“相求”但張石實在沒有聽出一絲“求”的意味,可又不敢說什麼,急忙點頭:“將軍但說無妨,小的定然盡力而為。”
每每與秦良玉近距離接觸,張石都能想起之前秦良玉在石砫時,自己對她做的那些混蛋事,生怕秦良玉報復,恨不能在秦良玉的大腿上當個掛件。
秦良玉見他縮頭縮腦的,蹙著眉:“你家中有人在京中為官,替我打聽個人。”
張石一聽,眼睛一亮:“這事不用麻煩旁人,小的最是擅長打聽人,事實上這幾日小的正要去京中小住幾日,不如這事便交給小的。”
張石這人平素雖是欺軟怕硬的,可一旦做起事來倒是個認真嚴肅的人,這點之前在石砫時秦良玉便觀察過,是以也放心讓他去趟渾水。
張石從秦良玉手中接過重任,隔日便啟程趕往京城,因近日高溫難耐,張石不願乘馬車,寧願騎馬在日頭下狂奔。狂奔了幾日,終是到了城中。張石的親戚也就是他的親舅舅,在朝中任太僕寺卿一職,太僕寺卿說白了就是給皇家管車馬的,平日裡喂喂馬,若是馬高興了,再順道馴一馴,若是馬沒吃好不高興,那便喂喂便了事了,當然,這是平日,若趕上皇帝出巡,太僕寺卿還要調遣隨從人員以及車馬的先後順序。做為一個合格的太僕寺卿,只掌握了以上幾個技能那自然是不夠的,他們在關鍵時刻還要親自為皇帝駕車,是以一位優秀的太僕寺卿,是從被馬不停的踢到腦袋伊始錘鍊出來的。
張石到地方時已是傍晚,街兩邊的房屋灑上一層薄金,府上的下人認出他來,急忙將其請進屋中:“老爺在太僕寺還未回來,表少爺快些進屋歇息。”
張石大搖大擺的進了府門,輕車熟路找到自己的房間:“我便不吃飯了,待我舅舅回來你記得來叫我。”
張石喝了好幾日的風,早已灌飽了,此時只想在床上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
管家聽罷吩咐,退了下去,屋中登時清靜不少。張石的舅舅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膝下卻仍無一子半女的,是以他這個外甥在這府上的地位極高。張石和衣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時,忽覺屋中多了道人的氣息,他連眼皮都未抬:“又有什麼事?”
來人靜靜站在門口:“你不應與這事扯上干係,若被他發現,當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張石翻了個身:“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這事我會小心。我有些累了,睡一會,你走吧。”
那人如來時一般,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輪圓月掛在樹梢時,張石的舅舅才風塵僕僕從太僕寺歸來,一聽說張石來了,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換,直接去了張石的臥房,圍在床前將人好一番打量,半晌才小心翼翼將張石叫起來:“外甥啊,你餓不餓啊?”
張石睡眼朦朧從床上坐起,盯著他舅舅瞧了許久,才道:“不餓,我就是來看看您。”想了想,切入主題:“舅舅,您與都察院的謝大人相熟麼?”
他舅舅對張石這開門見山的溝通方法早已習以為常,撩袍在床上一坐:“他這幾日正要我給他挑馬呢,也說的上話。”
張石一聽,心中大喜,如此一來便好辦了,與其坐在這問舅舅,不如他親自潛入那謝大人的府邸去探,他清了清嗓子:“舅舅,不知謝大人這馬挑的如何了?”
張石的舅舅搖了搖頭:“謝大人挑剔的很,這馬還沒有眉目。”
張石一拍大腿:“舅舅,日後你們再去挑馬,帶上我一個。”
張石算是直接打入了敵人的內部,他本就機靈,隨機應變的能力更是了得,記得他幼時貪玩心起,曾將家中一應物事摔的七零八碎,家中長輩不在,下人們不敢阻攔,眼見張石要將整座宅子都拆了,張石的雙親終是去寺院上香歸來,遙遙見到父親母親的影子,張石這才回過神一般,瞧見滿屋的狼藉一時發怔,眼瞧著雙親便要邁進這後院,張石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將家中看門護院的黑犬抱進了屋中,黑犬原本正在瞌睡,被張石放到屋中正中央的地上時還有些懵,呆呆同張石對視,張石摸了摸狗頭,一臉天真的回望。後來,黑狗再也不理張石了,任憑張石使出渾身解數,甚至將自己的飯讓給它。
張石混入謝府後,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謝大人府上果然有一個貌美女子,這女子卻不是謝大人的妻妾,謝大人對外一概稱她為知己。張石有些不齒,覺得這些人簡直是太無恥,小妾便小妾,大家也不是瞎子,這非要又當又立,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