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回到客房,一進門就看到天板上掛著一隻巨大的蜘蛛,飽滿的腹背上佈滿了黑亮的複眼,棕黃色的涎水不斷從那兇惡的口器中滴落,一直滴到床上。
脖子上愛麗絲的雙手微微發力,提醒夏守這只是真妄症的幻覺。
“啦啦,啦啦啦~”夏守哼著小曲,轉頭就進了廁所,若無其事地洗漱起來。
愛麗絲撕開一次性牙刷的包裝,擠好牙膏塞進夏守嘴裡,用巴氏刷牙法深度清潔。
夏守聽到身後傳來蜘蛛爬動的窸窣輕響,他透過鏡子看到蜘蛛順著門框側身擠進了廁所,那躲避障礙物的動作,就像它真的具備現實的實體一般。
那蜘蛛趴在身後的牆上,更多更小的蜘蛛從它身底下順著牆壁散開,彷彿戳破的卵繭。
許多蜘蛛爬到了夏守正對著的鏡子上,夏守內心咯噔一聲。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潛在的風險。
人是有本能反應的,如果一隻蟑螂迎面飛來,一般人都會下意識閃避,做出各種各樣的反應,那麼現在如果這群蜘蛛迎面向它撞過來,自己能否控制住不動呢?
正當夏守猶豫之際,他的視角突然變得一片漆黑。
稍一思索,夏守就知道,這是愛麗絲用能力剝奪了他的視角。
不愧是愛麗絲,這心思真是縝密。
過了一會,當夏守再次恢復視角時,鏡子上的蜘蛛已經不見了,身後的大蜘蛛仍舊趴在原來的位置,夏守被熱毛巾擦了把臉,走出衛生間,然後若無其事地掀開沾滿棕黃色黏液的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進去,閉上了眼。
夏守逐漸感受到真妄症帶來的風險了。
雖然他有愛麗絲提前幫忙預知,但人體的一些本能反應,還是會在無準備的情況暴露他能看到的事實。
這一次愛麗絲幫他遮蔽了視覺,那如果下次發生的時機更突然呢?又或者幻覺在半夜他睡著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輕耳語,這時自己在睡著的狀態下,就可能暴露能聽到的行為。
夏守心累地嘆了口氣,暫時拋開這些沒法解決的難題,放空大腦,好讓自己進入夢鄉。
又是那種逐漸昏沉,意識緩慢模糊的過程,然後在下一個瞬間,他忽然清醒,冰冷的海水已經將他給包圍,漂浮感如襁褓包裹著他。
進入根源之海了。
深度,1535米。
夏守和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往四周的深水望去,奇形怪狀的斑駁陰影,靜止在遠方的深處,周圍沒有奇特的東西漂浮,和每次睡覺沒有什麼區別。
緊接著,夏守拿出唱詩班的徽章,進入了蒼白空間,推開那扇門走進了俱樂部。
小紅帽那雙開門冰箱的身材一如既往的顯眼,和斯派洛一起在和一群人聊天。
在一群戴著石膏頭套的人中,斯派洛這個有著具體海盜形象的vip成員尤為顯眼。
“嗯哼~看看誰來了?”斯派洛邁著東倒西歪的步子向夏守走來,翹著蘭指,上半身微微後仰繞著夏守轉圈打量,彷彿夏守是某種珍奇動物或外星人,“聽說你欠小紅帽的史詩殘篇還沒還清呢,呵呵呵。”
他咧嘴發笑,露出髒兮兮的牙齒和那顆金燦燦的虎牙,濃重的酒氣從口腔內噴來。
“浮士德!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小紅帽張開粗壯的雙臂就向夏守抱來,結果被夏守一個側步輕輕巧巧地躲開。
“喂,不要這麼冷淡嘛,我都沒催你還債,你這樣真傷我心。”小紅帽嘴上開著玩笑,雙肩不以為意地聳動了一下,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怎樣?那事兒有起色了沒?”
“有,月灼村的事我都搞懂了。”夏守說。
這句話溜進斯派洛的耳朵,他當即收起笑容,歪著腦袋側著耳朵,猥瑣地貼近過來,想要偷聽。
小紅帽摟過夏守的肩膀,另一隻手將斯派洛往遠處一推,陰陽怪氣道:“大名鼎鼎的斯派洛船長,應該不會偷聽的吧?”
“哈!當然!你們聊……你們聊。”斯派洛摸了摸眼眶的煙燻妝,咧嘴一笑,抬腳轉身,看似就要走遠,卻又環著步子,開始在夏守和小紅帽周圍不緊不慢地吹著口哨兜圈。
小紅帽直接拉著夏守進了一樓的一個包間,砰的一下把門關上,將快步跟上來的斯派洛隔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