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坐在椅子上,望著對面閉目沉思的上官炎,耐心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部長,你覺得有可能讓他探望他媽嗎?”
“嗯……這個申請很複雜。”
上官炎沉吟許久,方才回答了他剛剛提出的問題。
“林天東的申請,我比你更早知道,一部和四部的兩位部長也知道,方雨龍早就和我們一起商量過這件事了,這其實不單單是二部的私事。”
說完,上官炎開始詳細解釋整件事的涉及到的方面,和可能引起的影響。
“林天東的母親呂娜,現在雖然還是活著的狀態,但可以認定為異常體,作為魚餌的它的異常等級是六級,對所有的水生生物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你既然見過林天東了,應該也看到了林天東身體上的變化,他的身體出現了兩棲化特徵,在分類上很難說他是不是水生動物。
分析部所有人都覺得,他見到自己的母親,一定會失控,這就是拒絕他探視的原因之一。”
“遠端影片不行嗎?不一定要近距離接觸。”夏守說道。
“看到自己親人變成那副樣子,正常人都會受不了的,林天東作為一個出色的收尾人,對血腥恐怖畫面的承受能力自然是優秀的,但放在這件事上,又是另一回事。
人會害怕類人的事物,恐怖谷效應,知道吧?
變成魚餌的呂娜,所產生的恐怖谷效應是動態的,它本身已經完全不具人形了,但她在很多時候,依舊保持著比較正常的神智,這對親近者的精神衝擊,是非常巨大的。
曾有一部很有名的動漫,一個鍊金師為了獲得國家榮譽稱號,將自己的女兒的靈魂塞進了一條狗的身體裡,讓狗學會了說話,對主角喊出了‘大哥哥’的稱呼。
同樣,很少有人能承受住一桶魚餌叫自己‘兒子’的精神壓力。
這種無能為力,只能看著親人持續受苦的絕望和負罪感,很容易擊垮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而在我們這個世界,萬事都是有可能的。
血神執掌生命的繁衍、變化、死亡,釣魚人能把自己的妻子做成一桶有意識的魚餌,那肯定存在某種辦法,可以將魚餌重新變回人類。
你覺得林天東在看到那一幕後,會接受這殘酷的現實,讓母親就保持現狀,還是會幫助母親解脫?
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他會徹底倒向血神信仰。
人類是無力的,放棄群體的身份,作為一個個體不斷上升,才能擁抱無限的可能性,這是連管控局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夏守聽完,突然也覺得不該讓林天東看到他媽媽的樣子了。
的確,風險太大了,光是換位思考,夏守都覺得自己也會選擇血神,更別說林天東對母親的感情是真實存在的。
“但不讓他探望的話,他真的會背叛吧?”
夏守覺得林天東就是那樣的人,從他對那些隨身遺物的態度,就能看出他有多重視人和人之間的感情。
“所以才麻煩,雖然可以把他現在就關押起來,但那樣很沒道理,和直接毀掉他也沒什麼區別。”上官炎將半杯咖啡喝光,又從壺裡倒了一杯,接著說道:
“現在研究部有個專門的小組,正在查閱所有的資料文獻,目前的計劃是,先拖住林天東一段時間,研究部幫他找出一條儘可能安全的,可以把母親變回來的方法。
我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他註定要倒向血神信仰,那麼與其讓他歇斯底里地發瘋亂試,不如幫他找一條能走的路,繼續為管控局做貢獻。
啊……我這麼說不是冷血,這其實是為了延長他身為人類的壽命,讓他至少得到一個體面的結局。
在探索解決之法的過程中,如果林天東能有所成長,能自己釋懷,自然最好。
如果不行的話,起碼也不會成為社會的危害,變成管控局的處決物件。”
夏守點了點頭,深深嘆了口氣。
他再次體會到了管控局對於這個超凡世界,是多麼難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