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看到了蔣文高,看到了李明,看到了裝甲車旁的白河和柯痕。
裝甲車的門還開著,還有人在上面嗎?一定還有人在上面吧。
夏守跑向裝甲車,過於細膩鬆軟的沙子讓他幾次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李明立刻跑上前攙扶,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脫下,披在夏守的肩膀上。
夏守跑到裝甲車旁,探頭往裡一看。
沒人。
“薇雨呢?”夏守下意識轉頭問道。
他等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又問:“小月呢?”
“我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冷靜點,小月不會有事的。”白河出聲安慰。
這種場面,白河要鎮定得多,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他們三部的那些老油條都有失去同伴的經歷,即使是冷血的忍者和冷漠的復仇者,當看到朝夕相處的夥伴死在自己面前時,依舊與凡人無異。
對這種事,他可以說深有體會了。
最初可能不會有什麼,洶湧的悲傷和痛苦彷彿沒有理由,瞬間就能摧毀一個人的內心,但直到很久以後回想起來,才會知道世上並沒有感情是無緣無故的。
他曾經也是新人,也有前輩,帶他的那個陽剛的漢子大家都叫他豪哥,當時對方帶他到處工作的時候,很多人暗地裡都說他們就像岩漿上漂了塊冰塊。
而白河永遠不會忘記豪哥死的時候,他一直記得自己在豪哥死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流,和看到白雪死去時,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內心彷彿一片空洞。
然而,等到後來,一些事物才慢慢發酵,這一切在對方還活著的時候並不特別,直到對方死去,才會慢慢變質。
現在想來,那都是一些非常平常的事。
聚餐、談心、抱怨,訓斥,工作和日常中的點點滴滴,流水賬一樣平平無奇。
但是連白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從一個根本不在意飯菜味道的人,變成了一個會挑外賣口味的人,更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會幫同事處理工作了。
看著夏守那失神的表情,白河知道,真正的折磨才剛剛開始。
有些悲傷,不可以重複經歷,有些牽絆,埋在體內太深。
當它斷裂時,會震動你的臟腑
現在理性所不理解的悲傷,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有伏筆,從那個人離去開始,腐爛便已開始。
屍體終會化作白骨,但心裡的味道將畢生不散,生者唯有習慣。
“小夏,還不一定。”白河輕聲說道,乍一聽很堅定,卻依舊能聽出安慰的味道。
夏守耳朵邊,像有蚊子在嗡鳴,白河的聲音像是從很深邃的山洞中傳來。
薇雨人呢?
他們都聽不到,只有他知道。
該怎麼辦?還能做什麼?
誰來帶外賣?
早上誰會來敲門?
他能邀請誰那麼理所當然地去吃早餐?
支離破碎的,無邏輯的碎片,在深處初現端倪。
而要到很久很久以後,在某一天的下午,他看著蘇薇雨的日記,才會開始慢慢理解這一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