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力量,很多時候我們把它稱作【書中人之戮】,以前也有人叫它【表裡貫殺】、【敘事層斬殺】,但現在一般都用第一種叫法稱呼它,因為……這個名稱更令他們恐懼。”金逢龍回答道。
“因為這個名字更容易看出,有人能在現世殺死飛昇者,對吧?”夏守。
“沒錯,飛昇晉升具名之後,本體便進入根源海的神國,從此以後本體就無法踏足現世了,但不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是因為飛昇令存在本身的性質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就像你是從那本書中出來的,你就無法以現在的狀態回到書裡去。”
“但上次你不是把我帶回去了嗎?書裡和書外差不多。”
“那只是你的視角看到的樣子,但在書外的人眼裡,你已經變成了一段文字了。
事實上,想要讓一個活物維持原樣放進一篇文字構成的故事裡,是沒辦法做到的。
你能想象一個活生生的物體變成一段故事的一部分嗎?連想象都做不到吧?因為從始至終就從來沒存在過這樣的現象。
書外的人進入以文字為主題的世界,就要適應文字的規則,同樣也得變成文字。
而神國和現世的差異,與現實和一本的差異,本質上沒有區別,哪怕書內書外給當事人的感受沒有區別,但世界本身構成的因素不同,導致世界觀存在根本差異。
這樣的法則管控局也有所研究,但僅僅浮於表面,科學界把它被取名為‘敘事層’,代表世界向外表達的真正形式。
當你在書裡的時候,你雖然覺得自己擁有肉體,覺得自身由細胞構成,細胞由分子原子構成,但這是世界觀對身處內部的你的反饋,而不是這個世界向外的表達,這個世界向外的表達,是文字,於是才有了《群星沉落之季》。
而具名者從神國降臨現世,就像你們用文字創造了一個以自己為原型的書中角色,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人間體。
殺死人間體並不會對本體造成任何影響,人間體對我們來說就像你們玩遊戲時操控的主角,在遊戲裡踐行我們的意志,影響遊戲中的世界,但和我們本身並沒有直接關聯。
如果硬要說人間體死亡會對具名者產生什麼影響的話,就是自己人間體遇到糟心事,身處神國的我們也會心情變差,這就和你們看書時候會有心緒起伏一樣,但除此之外,不會再有更多影響了。
敘事層隔斷的法則是絕對的,至少在我所瞭解的歷史裡,任何一個神明都沒有打破過這一法則,人神甚至告訴過我們,連神也必須遵守這條法則。”
“連神都必須遵守的法則……”
“讓我想想,該舉一個什麼例子來幫助你理解好。
嗯……我想你應該聽過一個經典悖論:如果存在一個全知全能的神,那他是否能創造出一個他自己都抬不動的石頭?
不用取巧的方式去回答,那麼這個問題就是不存在這樣的神,畢竟如果創造不出這樣一塊石頭,那麼神就不是全能,如果創造出來了卻抬不起,那同樣不是全能。
雖然可以用很多方式強行讓這個問題得到理想的答案,譬如上帝創造出了一塊石頭,但上一秒的上帝抬不動,下一秒卻能抬起,等等之類的。
而我們所知曉的那些神明,在各自權柄的領域力量都是至高的,但如果每個神的力量在各自領域都是絕對的至高,那麼你就想象不出他們在遵循邏輯的情況下,如何維持各自的至高。
譬如,絕對的守秘和絕對的洩密,萬物永生和萬物永死。
裂分之剪裂分一切,而縫補匠縫合一切,殘月讓所有秘密得到保守,而傳秘人令一切秘密都遭到洩露,這就是神明慾望和權柄間的衝突。
這些極端對立的概念,如果不採用獨立的時間線的框架,也不在解釋中打任何多餘補丁的話,就不可能同時存在,於是在神和神對立的夾縫中,那種我們無法知曉的禁域裡,誕生出了連神明都無法干涉的事物和法則。
這些法則讓雙方本該絕對的權柄變得不絕對,所以世界上資訊不是絕對守秘,也不是絕對洩密的,物體不是隻會裂開卻無法縫合,也不是隻能縫合,卻不會開裂。
於是有的秘密能被守住,有的則會洩露,東西能被切開,但也能融合縫補起來。
因為那種我們無法描述的現象,讓各個神明之間有了各自的主場,最終構成了我們能夠認知的世界,神明為束縛其他神明,這些偉力交織在一起,最終誕生了那些束縛所有神明的法則。
而敘事層,據說就是一條牢不可破的法則,沒人能突破敘事層,唯有一種力量,這力量你已經很熟悉了。”
夏守摸著下巴,沉吟了半晌,表情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