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離開了珠城，就能得到短暫的自由。在大學的林之亦卻仍舊能時不時地感受到林先生的控制。即使到了北京的中國政法大學，他不再是學校裡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學校裡還是有不少學生老師認識他。比如他認識的一位民法的教授，竟然還是林先生的大學學長。

那位教授得知他就是林學東的兒子後，對他十分關照。上課的時候經常喊他起來回答問題，或者讓他發表對案件的看法。林之亦刻意讓自己的答案顯得中規中矩，想讓教授快點兒對自己失去興趣。

考試的時候，林之亦也不再追求滿分。只要成績保持在年級前10%，他就滿足了。因為這個成績恰好是林先生的最低要求。

沒有人再把林之奕當成是一個天才追捧，這反而使他在嚴肅的法律學習中感到輕鬆自在了些。偶爾有些女同學會對他多看兩眼，但迷戀程度比在珠城的時候理智多了。到了大學，好看的人也變多了，他不再是最帥的那個。遠離了聚光燈也令他感到欣慰。

唯有晚上路過校園的時候，在食堂門口擺攤的樂隊發生的噪音，讓他心有餘悸。那個年輕卻又囂張的鼓手根本沒有帶好樂隊的節奏，吉他和貝斯之間毫無配合可言。至於主唱一開口，林之亦就知道這個女生靠的是顏值才當選上了這個樂隊的主唱。

“誒。”林之亦嘆了一口氣，便不再圍觀樂隊的表演。他在大學裡也沒有參加任何的社團。除了舍友之外，他幾乎也不和其他的同學打交道。

加上大學不像是中小學，同學們好幾年都固定在一個教室裡。大學採用的是流動上課制度，除了學院規定的必修課，選修課上幾乎都是別的班級的學生。

“喂！”臺上的那個主唱卻開著話筒叫住了他，“那位穿黑色羽絨服的男同學！”

林之亦回到神來，向那個搭建的簡陋的舞臺上看去。直到確認那個樂隊的主唱確實在和自己說話，他才停住腳步。

“那位同學，你剛才臉上的那個嫌棄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聽主唱的口音和她率性大膽的提問，林之亦判斷出她是一個北方的姑娘。但他不確定，她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你覺得我唱的不好嗎？”主唱繼續追問，臺下的同學都被這個女生的勇氣逗笑了。

林之亦只想著息事寧人，快點回宿舍。

“同學，有本事你上來唱啊！”那主唱咄咄逼人地說到。

當他想快步走遠的時候，一個削瘦的身影卻叫出了他。那個帶著深深怨念的聲音，林之亦怎會輕易忘記。

“是又想到袁杉杉了吧？”

錢雯雯無情地戳破了林之亦的偽裝。她高三的時候拼命學習，考上和他一樣的大學，就是要在他身邊，時時提醒他的痛苦。

林之亦已經儘量避免在學校里正面碰到錢雯雯了，只要感知到一點點疑似錢雯雯的氣場，林之亦就會立馬繞道走開。而她則像這個溫和校園裡的一枚追蹤**，直到大家玉石俱焚才肯放過林之亦。

剛才喧鬧的音樂聲，讓他忽視了周圍的環境，落入了錢雯雯的追蹤範圍。

“他說你根本不配做主唱！”錢雯雯突然衝著舞臺大喊，引起了群眾不小的憤懣。

“你有病吧。”林之亦壓低聲音呵斥到。

“那也是拜你所賜！”錢雯雯說完竟拖拽著林之亦走上了舞臺，看似瘦弱的她力量也不小。

“同學們！”錢雯雯奪過主唱手裡的麥克風，對著臺下幾百名同學說到，“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大一的新生林之亦同學，他來自珠城，是我的老鄉。在那邊，他可是被稱作音樂神童呢！”

底下一片譁然，不少人根本沒把這四個字放在眼裡。

林之亦拿回錢雯雯手中的麥克風交還給主唱，“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累了，才嘆氣的。你唱的很好。”

“真的嗎？”主唱瞪著北方姑娘水靈靈的大眼睛認真地問到，她實際上比在舞臺下面看上去還要高，踮起腳尖，可能要和一米八的林之亦齊平。

“又來這套？林之亦，你騙人有意思嗎？”

“你又是誰？”

“我叫錢雯雯，是大一新生，也是他的前……”錢雯雯故意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說到，“前校友！他以前在我們學校還組過樂隊，可厲害了！”

錢雯雯的吹捧讓林之亦感到意外，懷疑這是她對自己的嘲諷。

不明真相的主唱卻信以為真，一臉崇拜地說到，“那你是吉他手還是主唱？”

“鍵盤。”

“以前是鋼琴手，要不是他手指受傷了。可能會成為世界頂級的鋼琴家呢。”

錢雯雯過度地吹捧讓林之亦感到不安。

而那個主唱卻已經對他有了濃厚的興趣，“林之亦同學，我們樂隊正好缺少一名鍵盤手，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錢雯雯在一邊慫恿著他答應，林之亦堅定地斷然拒絕了。

回到寢室，他的心情也被這段插曲搞得極為煩躁。室友們相約去藍色港灣吃火鍋，他也沒心情參加。

晚上，就一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在志遠中心發生的事情一幕接著一幕在他的腦海裡重映。錢雯雯的偏執其實從一開始就有跡象，不過是他選擇性地忽略罷了。現在兩人撕破臉皮，她也就沒有在他面前表演的必要。原形畢露的錢雯雯讓林之奕感到害怕。

他還想到了齊柏林，他是樂隊裡唯一一個繼續走音樂這條路的人。林之亦多少有些嫉妒他，雖然他只有一個平凡的家庭，但卻有追逐夢想的自由。生在一個人人羨慕的家庭裡，身上揹負著的枷鎖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了，這些又有誰知呢？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林之奕從深沉的思緒里拉了出來。他無力地起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