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與北庭的正都護,那都是遙領的,其人遠在長安,並不知道西域有什麼事情,下令調整人事任命也無從談起。而副都護管理日常事務,卻又只是“暫代”而已。
這本身是因為正都護不在而行使權力,屬於“權宜之計”。
如今方重勇這個西域經略大使到了,這個官職雖然是臨時的,理論上卻也有統管大唐西域所有軍政事務的權力。方重勇可以不管,但他有權插一腳,出了事負全責,自然也可以隨意處置當事人。
是這樣一種“兼任”的權責關係。
現在的情況,便是臨時的正式任命VS長期的暫代職權,二者之間各有優劣。但以統治者的角度來看,或許更傾向於前者能發揮作用,而忌憚後者過於強勢。
副職總想轉正,你讓皇帝和宰相怎麼想?
夫蒙靈察不想造反,大唐表面上也是如日中天不可能造反成功,再說方重勇手裡還有一萬多精兵呢,將其架空也不太可能。
因此,夫蒙靈察對這位西域經略大使還真沒什麼好辦法硬頂,只能與對方合作一起共事,但求對方不要搞得太過分了。
只不過很多時候,這種“客軍異地作戰”的情況,對本地官僚而言不是什麼好事,多少都會出一些意外,更別說還要空降一個頂頭上司!
方重勇的身份,以及所攜精兵,這些人到西域更像是按照大唐開元時期之前的政治習慣在運作,由中樞派來的將領,攜朝廷禁軍統帥一方。
而開元天寶年間,西域的疆域已經固化,或者換句話說,大唐在這裡也玩不出什麼花來。西域的邊軍邊將,完全不同於以往府兵時期,行軍總管和經略大使代表朝廷在邊疆開疆拓土了。
那時候軍隊是臨時的,打完仗就要班師回朝,府兵各回各家;而現在邊軍輪值都是在當地,跟本地人沾親帶故,具有濃厚的地域色彩。
如今這個年代,禁軍和邊軍,逐漸形成了兩個互不相通的體系。此番朝廷沒有設正職的安西都護與北庭都護,但這只是在刻意減少分歧,卻不代表分歧已經消失了。
一如現在方重勇與夫蒙靈察之間的分歧,首先就是一個誰指揮誰的問題。
不必分出生死,卻必定要分個高下!
“夫蒙將軍來得正好,本節帥本來也是有事想找將軍詳談的。”
方重勇忽然收斂笑容,停止客套正色說道。
見對方要說正事了,夫蒙靈察也是收起笑容,對方重勇抱拳行禮道:“方大使請講,末將一定全力配合。”
“誒,夫蒙將軍太緊張了,不是打仗的事情。”
方重勇擺了擺手,忽然猛的拍了兩下巴掌對軍帳外喊道:“來人啊,把禮物帶上來!”
何昌期在前,帶著兩個親兵,抬著一個大箱子進來了,隨即悄然退出軍帳。
夫蒙靈察一臉疑惑看著面前的大木箱,一句話都沒說,等著方重勇開口解釋。
“安西遠征軍也算是客場作戰,多少還是要使用北庭這裡的糧秣輜重,會給你們添不少麻煩。
雖然這些都是朝廷的糧秣,但就此挪用,沒個說法可不行。
賬目歸賬目,自有支度使來處理。
不過本大使作為客人,安西遠征軍作為客軍,也不能空著手來。”
方重勇走過去將大木箱開啟,只見裡面滿滿當當擺著面額不等的交子,最小的一貫,最大的一百貫!夫蒙靈察眼睛都看直了!
河西的交子其實已經小範圍的在北庭三州流通,而且很受西域胡商的歡迎。
為什麼會這樣呢?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西域到處是沙漠,西域胡商拿著錢拖著貨去大唐做生意,他們是希望手裡的貨幣很重,拿著都費勁,還是希望貨幣幾乎沒有重量,讓他們路上可以多帶一些西域貨,甚至多帶點乾糧和水呢?
答案是很明顯的,只要河西那邊兌換絲綢的業務不設阻礙,河西的交子不濫發,那麼這玩意就可以很順暢的在大唐嚴密控制,且編戶齊民的北庭三州正常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