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杜玉笙那次也是罕見地板下臉來訓斥了她們一番,並嚴禁她們出去亂說,榮音也是真心招人疼,她們很喜歡。
只是憋了這麼長時間,心裡可太難受了,都盼著能夠趕緊相認,好一家團圓。
杜玉笙卻是有自己的顧慮和考量。
他輕嘆一聲,“音音現在是什麼身份,奉軍的司令夫人,段家兒媳婦,她不知費了多大的心血和力氣才博得今時今日的地位,我怎能在她頭上冠上一個流.氓女兒的身份呢?她在最艱難的時候,我這個做父親的沒能在身邊保護她,呵護她,現在她飛黃騰達了,我卻巴巴地往上貼,那還是人嗎?”
“您這說的也太嚴重了,父女相認,怎麼能是巴巴地往上貼呢?”
大太太不以為然,“以前您沒管,是因為不知道音音是你的親閨女,後來知道了,便一直明裡暗裡照拂著她,不往遠了說,就說這半年,段司令出了事,音音住到咱家,您是又出錢又出力,人脈更是一層一層地往上搭,為了救段司令,您豁出老臉求北平的委員長,不然他想完好無損地出來沒這麼容易……”
“行了行了。”
杜玉笙打斷夫人的話,略帶責備地看她一眼,“都是一家人,算的這麼清楚做什麼?”
大太太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人就這一輩子,做父女也是有今生沒來世的,你年紀可也不少了,滿月酒一結束,音音和段司令他們就要返回北平了,你再不抓緊時間,閨女這一離開,沒準就不會再回上海了,現在時事這麼緊張,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沒等她說完,杜玉笙霍地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珍珠項鍊和玉鐲,大步流星地就朝外頭走去。
大太太看著他堅決的背影,唇角綻起一絲微笑:這個悶葫蘆,可算開竅了。
杜玉笙剛離開,小傲緊跟著走了進來,見爹爹匆匆而去的背影,詫異道:“姆媽,我爹幹什麼去了?”
“還能幹什麼,認閨女去了。”
大太太說著,放下碗,興沖沖地拉著兒子,“走,瞧瞧熱鬧去。”
……
房間裡,榮音紅著眼睛坐在椅子上發呆,還沉浸在身世的衝擊中久久不能回神。
段寒霆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她攬在懷裡,寬厚的大手摩挲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只能這樣安靜地陪著她,等著她平復心情。
餘師傅靠在椅背上,分外憐惜又心疼地看著榮音。
曉娥把這件事瞞的密不透風,連他都被瞞在鼓裡很久,知道真相之時連他一個活了大把年紀的老頭子都震驚許久,更何況是小燕歌。
榮音無力地靠在段寒霆懷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現在渾身還有些發抖,真的不敢相信,阿孃就這樣揹負著她的身世在榮家生活了那麼久。
阿孃……當年她是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也為了保住她,才委身嫁給了榮邦安。
她當年,一定是哀莫大於心死吧。
而在以為心愛的人已經死掉的時候,她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她撫養長大的?
她只記得,除了在戲臺上,阿孃的臉上總是沒什麼情緒的,便連笑容,都是淡淡的,時常會摩挲著手上的玉鐲發呆。
彼時她以為阿孃是在思念外婆,卻沒曾想,原來她睹物思人,思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對了,玉鐲!
榮音猛地坐起身子,抬起通紅的雙眼,對段寒霆道:“玉鐲!阿孃留給我的玉鐲,被那幫劫匪拿走了……”
她當時知道留不住了,便故意誘.導他們去隆興典當行,一來是知道隆興典當行跟杜玉笙關係匪淺,二來也是為了日後有機會把東西贖回來。
榮音站起身,就要出去贖回來,段寒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剛要說話,門在敲了一下後,猛地從外頭推開了。
杜玉笙手裡捧著兩個盒子,一臉焦急地衝進來,一步、兩步地朝榮音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