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第一場雨,微涼,晞晞瀝瀝,像拉了層輕紗簾,鶯歌燕舞,蟲聲新透綠窗紗。
一如既往平淡的日子,一如既往冷漠如水的雲上仙人。
千府,青磚瓦頂,品味卓雅,竹之青,富君子之氣。
春生,書聲盛。
千尋上仙的唯一一位嫡子,今個兒要上崑崙虛拜師去也。
府東面,未若金陵閣。
“小姐!奴婢給您梳頭!小姐你別跑!”一個名叫釆薇的小丫鬟,身穿黃衣,抱著一盒翠玉黑水晶金絲簪花,追著她的主子滿院跑,好似這煙雨中啼鳴的子規鳥兒。
“釆薇,我說了,我不梳這些個玩意兒!“她身前那個奔得飛快的黛色人影,也就是她的主子惱了,一片黛影飛過,像是自然而成的水墨丹青。轉眼間,那個面露慍色的嬌美女子已經穩穩站上了房頂,用嗔怪的眼神盯著她。
房頂上襟飄帶舞的女子,千尋上仙唯一嫡女,十三小姐南宮凝是也。
采薇望了一眼,隨即怔住了,低下了頭不敢再直接看那個女子。
良久,她重新緩緩抬起白皙的小臉兒看向那個高高在上,凌波仙子一般美貌的少女,她的主子。
眉眼如畫,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一雙杏眼水波盪漾,卻不媚不嬌。好似一汪清泉藏在眼底。眉如利刃又如遠山,刃似天地造化,山似水墨之畫。膚如凝脂,潔白如玉,眉心一點硃色花紋,卻是朵半開的扶桑花,襯上那白皙膚色,好似霜打過一般,越發顯得嬌媚動人,這熾烈的色彩也突出她眉宇間的英氣勃發。鼻如一把刀橫,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硃色細條,柔美而不失剛毅。
美哉,不在清秀容顏,且是絕佳氣度。不是絕世女子,不能有矣。
衣袂飄飄,簡單樣式的黛色長袍,燙了金色紋樣裝點袖口,袍子緊緻,顯出那一線玲瓏曲線,優美流暢。一把青色長劍佩於腰間,柔軟的青絲高高束起,隨風舞動。
一滴淚無聲落下,融在雨水中,消失不見。
那年,小姐十五歲生辰,小姐的生母早故,正妃之位空虛,上仙完全可以再續絃。而當時一位姓尹的側妃,受盡寵幸,正因如此總想將尚為空虛的正妃位搶入手,整日媚惑上仙。尹側妃巧言令色,巧舌如簧,當年也是以一下賤庶女之身嫁入府中,卻因得上仙歡喜,便一升再升。誰知這女人張狂放肆,荒誕無禮至極。連嫡小姐的壽辰上也敢主動邀上仙卿卿我我。卻遭了上仙訓斥,尹側妃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在就寢時把她的貼身侍女,也就是如今的釆薇一頓暴打,險些要了命。
當年,就是這樣一個清純的少女,憐憫起了她這受人欺壓的小奴婢,為了救她一命,毅然運劍,於她的父親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劍剮在尹側妃的心口。
尹側妃無聲倒下,血染上她的長袍,像一幅觸目驚心的圖畫,她咬著一縷發,驚心的紅,深遂的黑,潔淨的白。陽光自窗前漏下,她似乎自血海中殺來,陰間的戰神。
正似那蕭蕭冬夜,明月之下梅開半朵,孤芳冷豔,美得有種清冷的決絕。
她默默地想,那就是孃親曾對她說過的,永遠的女傑吧!她們的美,從來就未曾沾染過凡間煙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像一朵孤傲的雪蓮花。
那天起,她,永遠是她的主子。
今日上仙要小姐以男子之身,前往崑崙虛拜師。她極力反對,她想,小姐乃是一閨中嬌女子,怎能去與那眾多男子一同學藝?小姐是她的恩主,她只求小姐風光大嫁,一生幸福美滿。於是她便想讓小姐女裝,去上仙面前據理力爭,不成想…
“沁心,男子之身拜師學藝,沒什麼。我正好也不喜歡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南宮凝緩聲道。心中卻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