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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正文 第一章 五年後

光陰流轉,是明與暗的變化,常見於日夜交替的黎明和黃昏,也代指生命演替,因而有人朝氣蓬勃,日出而作,有人行將就木,日落盼歸。

盼誰歸?

盼少年歸。

透過指間,夕陽餘暉遊蕩林間,也隨秋葉灑落地面,染開片片金黃,鋪滿了少年回家的路。

還有一小段路就到家了,少年抬頭遙望山下,看見小鎮上已經炊煙縷縷,那戶人家也不例外。

爺爺做的麵條該下鍋了吧?想到這兒,少年眼中飽含笑意,嘴角掛起晶瑩,於是緊了緊背上柴垛,加快回家步伐,得在麵條起鍋之前把配料給爺爺送到。

就在胸前,少年心愛的小揹簍裡裝滿了他在山上挖到的竹筍、木耳、香蕈等物,都是頂好的新鮮食材,為此他差點沒跟野豬大打出手。

打是打不過的,因為野豬常常成群結隊出沒,一齊發作時嚇人的很,是個人都得犯怵。

但要他偷偷掰扯幾棵山珍就沒什麼問題,畢竟和它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是一年兩年。

打四歲起,少年已經能夠獨自進山砍柴,雖然運氣不太好,總是遇狼窟、近虎穴、挨豬恨、被熊攆,兇猛野獸見過不少,沒一個饒得了他,追著他滿山跑,好在少年早慧,體力也還行,每每險之又險地死裡逃生,然後兩手空空回家去,委屈巴巴的沒好意思吃飯。

現在他學聰明瞭,天天上山打秋風別提多快活,逗豬遛虎不要太容易,背上一人高的柴垛和胸前滿筐山珍就是今天的收穫。

少年名叫聶朧星,沒有爹孃,沒有兄弟姐妹,家裡只有一個爺爺,但爺爺不姓聶。

因為他是被收養的孤兒。

之所以朧星姓聶,據說是耳朵的緣故,朧星耳朵小小的,有些秀氣,雙耳疊起來剛好是個聶字。

名字不知是誰給起的,爺爺沒說,

收養他的爺爺卻連姓名都沒有,老人是個半還俗的和尚,由於平時治病救人、誦經渡死攢了些許德望,鄉親們都喊他大師傅,只有朧星知道老人的法號叫做“無有”。

自從老人無意中提起他來自兗州一個叫做白龍寺的地方,朧星就非常渴望去那裡看看,甚至嚮往做個和尚,像爺爺這樣救苦救難的和尚。

鄉親們可都背地裡偷偷管老人叫活菩薩哩。朧星跟著有光,嘴上不說,心裡其實老神氣了。

奈何爺爺不答應,任憑朧星如何軟磨硬泡也不鬆口,別說遁入空門,光頭都不給朧星剃一個,又不告訴朧星為什麼,導致“老和尚牽著小和尚回家”的溫馨畫面永遠只能存在於朧星夢裡。

朧星不是沒鬧過,更小的時候,朧星賭氣,拿著刀子在自己頭上一頓刮,光頭沒剃成,賴利頭挺像,結果朧星到現在還沒摘掉“小賴子”的丟臉稱號,被鎮裡的孩子笑話慘了。

大人偶爾也拿這事兒逗他,每天只是看著他紅了臉落荒而逃的模樣,小鎮上就要多幾分生氣,多幾處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逗他的人格外多。

從山腳到鎮裡,“小賴子”三個字不絕於耳,平時常誇朧星懂事的婦人們卻不開口,幾乎是男人們在說。

“呦,小賴子天天背了那麼多柴下山,走路半點不喘,腰勁兒真大,以後誰家姑娘經得住你禍害?”

“小賴子臉那麼紅,是在山上瞧著狐仙姐姐洗澡了嗎?”

這些人使起壞來一套一套的,總能把他繞進去,朧星哪敢搭理半句,只管硬著頭皮趕路。

路過學塾,小鎮孩童的誦詩聲鑽進朧星耳朵裡,開篇便是“步登春巖裡,更上最遠山。”一下把他吸引住了,朧星不懂什麼叫意境,只是想想就覺得很美。

什麼“石樑聳千盡,高盼出林口。”什麼“亙壑躡丹虹,排雲弄清影。”都是一句話就能把人帶進盛景的華麗詩句。

正因為朧星是每天進山的人,所以他最能理解詩裡面描繪的景色有多美,也正因為常在山裡跑,朧星又不禁覺得山裡看到的景色都沒有詩句寫的那麼傳神出彩。

世上明山秀水千千萬,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能有機會見到多少?

懷著嚮往,朧星默默聽完詩詞的最後幾句,心情忽然不再明媚,變得有些糟糕,於是離開,飛快跑回家去。

收拾好心情,朧星一進門,見到無有在灶前忙碌,火光映照下,老和尚氣色紅潤,笑問道:“回來啦?愣著幹什麼,就等你了。”

見無有手腳麻利,渾不似個遲暮老者,朧星放下心頭重擔,笑容不禁多了起來。

一股腦倒出山珍,忙開始潑水去泥,眼睛卻總盯著煙臺上的陶土罐子,喉頭滾動,嚥著口水道:“爺爺,多放點紅油唄?”

紅油是無有自己炸的油花辣子,說是辣子,其實不多辣,就圖個香,朧星吃飯總喜歡放點。

素食向來清湯白水,滋味寡淡,民間用來添味的蔥和蒜也都是葷腥,骨頭肉醬更不用說,無有沾不得,朧星跟著沒怎麼吃,為了讓長身體的朧星多吃些飯,無有特意為他炸了這一罐子紅油,好在朧星倒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