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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飄絮 (七 上)

程名振是在羅成到達後又拖了兩天,才給竇建德了信。並且暗中叮囑負責送信的黃牙鮑,讓他在路上緩緩而行,儘量拖延到達聊城的時間。即便如此,算算日子,現在竇建德也該收到信了。如果他下令強行留客的話,程名振的確會非常難做。

想到這一層,程名振也不再堅持。點點頭,笑著提議,“那就只多留一個晚上。咱們今晚盡興喝個痛快,明日一早,我親自送羅兄弟出境!”

“酒可以喝,送就免了吧。朋友貴在相知,沒必要過多客氣!”經過十多天調養,休整,羅成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光澤,整個人看上去都朝氣蓬勃。“回頭幫我問問竇郡主,看她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如果她暫時不想回家的話,可以先跟我結伴同行!”

伍天錫等人嘿嘿偷笑,心道:“可真有你小子的。表面上不哼不哈,卻想拐帶了竇建德妹妹回家。到了幽州地頭上,生米也好,熟飯也罷,還不都隨著你麼?竇紅線正求之不得呢,怎麼會再整日端著個臉子?!”

心裡雖然如此想,嘴上卻沒人把話說明白了。只道是羅兄弟有情有義,受人滴水之恩便會報以湧泉。把羅成笑得十分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皮,紅著臉解釋道:“我準備沿著官道一直向南行,趁著世道還沒完全亂起來,四下裡走在,探訪探訪各地英雄豪傑。並不打算立刻回幽州!”

“拐了個小美人兒,連老爹也不要了!”伍天錫在肚子裡繼續腹誹,臉上卻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說羅兄弟走得這麼急你,原來還有別的日程安排。南下的路可是不太通暢,過了黃河後,運河兩岸都是瓦崗軍的地界。他們之中魚龍混雜,軍紀難說得很!”

“不妨,我身上不帶金銀細軟,不會引人眼紅。如果遇到太不講理的,剛好拿來驗證一下新領悟的招式!”羅成聳聳肩,滿臉冷傲。

提到無關的人,他臉上便又**了那幅高高在上,誰也不鳥的傲慢味道。伍天錫等人看著憋氣,其他多餘的話便都不說了。站在朋友的角度,程名振倒支援羅成四處遊歷一番的想法,點點頭,笑著說道:“行萬里路如讀萬卷書。如果不事情太多,我也想出去四下走走。不過兄弟你還是當心些,世道險惡,殺人者未必武藝好,害人時也不完全需要用刀子!”

“多謝程兄提醒!”羅成輕輕點頭。“原來我足不出幽州,總以為天下就頭頂這麼大。結果見了真豪傑,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斤兩。所以這回身體養好了,定要出去歷練一番,長長見識。”

聽羅成又提到讓他吃了大虧的李仲堅,程名振忍不住嘆氣,“是啊;算起來,程某真是三生有幸了,天天都能與餓虎為鄰!”

“也沒必要怕他。這幾天,我在想,以程兄目前的實力,與餓虎相搏肯定是句空話,想法辦法把老虎穩住,卻未必十分困難!”羅成想了想,作為臨別贈言,鄭重建議。

“是麼?”程名振心中一喜,皺著眉頭品味。

“君子固直,何必不欺之以方?那廝一直以忠君愛民自詡,程兄……”羅成湊上半步,神神神秘秘地提醒。話才說了一半兒,校場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竇紅線穿著一身貴婦裝束,拎著杆馬槊,騎著一匹潔白的駿馬,身後還跟著兩匹空鞍坐騎,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

“啊,郡主大駕光臨了!”。最近十幾天來,大夥看她裝貴婦都看膩了,不覺眼睛為之一亮。竇紅線卻沒時間跟眾人閒扯,翻身下馬,將長槊和馬韁繩共同往羅成懷裡一丟,急切地命令:“快,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怎麼了?你哭什麼?誰難為你了!”羅成不明就裡,見急得竇紅線眼淚不斷地往下掉,非常氣憤地問道。

認識這麼久,他沒少見竇紅線流淚,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他而起。正怒不可遏間,耳邊又聽到一聲哀鳴,“叫你走就走吧,別再問了。乾糧和路上用的細軟在那匹紅馬的背上,黑馬背上馱的是水。快走,我哥哥親自來抓你了!”

“什麼?”不光是羅成,連同程名振都被嚇了一跳。竇建德明明在聊城籌備祭天稱王,怎麼轉眼又殺到了襄國郡?並且事先連聲招呼都沒跟洺州營的人打?如果他另有圖謀的話,如今洺州營的底層將領們都在四處帶領百姓屯田,恐怕連趕回來“見駕”都來不及。

“快走,快走!”在一連串的催促聲中,羅成慌慌張張地跳上了坐騎。此刻,他也顧不得再裝沉穩了,看了眼哭成了淚人兒的竇紅線,低聲問道:“你呢,跟不跟我一起走。我準備去南邊轉轉,你可以跟我一道!”

竇紅線用力地搖頭,想忍住悲鳴,卻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喉嚨。“我,我不能走。哥哥,哥哥在信中說了,如果我被你騙走了,他就親自帶著大軍去幽州要人。我…….”

“老竇怎麼一點兒道理都不講!”雄闊海等人本來看著竇紅線不順眼,此刻亦聽得義憤填膺。在大夥的記憶中,竇建德是個非常懂得收斂的人。即便心裡有所不滿,也不會表達得如此直接,如此肆無忌憚才對。可看竇紅線的表情,又不是在故意說謊。難道人不能當王,改個稱呼,脾氣秉**就全變了?

“要人就要,我幽州還怕了他竇王爺不成!”羅成最恨別人衝自己耍橫,豎起眼睛,厲聲喝道。“走,我帶你去南邊逛逛,讓你哥哥跟我父親講理去。看看幽州虎賁的刀子硬,還是你哥哥的拳頭硬!”

聽他如此衝動,竇紅線更不敢跟他走了。事實上,竇建德的信裡可不止拿幽州來相威脅,並且聲稱,如果在他到來之時見不到親妹妹的話,便要治所有人保護不周之罪。自己和羅成可以一走了之,竇家軍也未必能拿幽州奈何,可程名振、杜鵑卻是哥哥竇建德的部屬,無論情理和實力,都無法抵抗哥哥的雷霆之威。

她不再解釋,臉上的表情卻愈悽楚。羅成的手空空伸了半天,卻不見對方有任何動作。嘆了口氣,也不顧眾目睽睽,舉掌誓:“你當日救命之恩,喂藥之德,我羅成這輩子都不會忘。日後若是有用到我之處,不管多遠,儘管送封信來。無論你要我做什麼,就是讓羅某拿命還你,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竇紅線無法回應,蹲在低聲痛哭失聲。此刻的她,再不需要去裝高貴與堅強。只是這份真實表現得稍為晚了些,羅成在馬背上探了探身子,猶豫了一下,終究撥轉坐騎,鬆開了韁繩。

“嗚嗚”一陣緊急的號角聲在空中炸響,大破了春天綿延的寧靜。聽到角聲,平恩城附近的洺州子弟放下鋤頭,迅向城內靠攏。

竇王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