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你也別太認真!”看見好朋友眼裡的痛楚,王二毛笑著開解。“自古就是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者多。你如果不想理睬他們,吩咐驛館的小吏擋駕便是。何苦讓自己難受?”
“我還是儘早躲回上黨為好!”程名振苦咧了下嘴,苦笑著道。“免得在京師呆久了,被人說六親不認。”
“他們敢。我派人打斷他們的腿!”王二毛擺出一幅新興權貴模樣,惡狠狠地說道。“不過提起鄉親來,我倒想起了一個人。小杏花他男人終於熬出頭了,日前被放了平恩縣令,已經啟程赴任!”
“哪?”程名振的眉毛立刻皺做了一團,驚訝地追問,“周家二少,他被放回河北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咱們還在洛陽的時候,他就已經啟程了,當然你不會聽到什麼風聲。”王二毛笑了笑,低聲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裴矩攜裹和竇建德兒子老婆宣佈投誠,朝廷上下根本沒有任何準備。情急之下,吏部只好抓著蘿蔔當菜。凡是閒置在京師,跟河北能搭上半點關係的官員,都給拉了出來。姓周的這兩年在京師裡邊夾著尾巴做人,從不主動招惹任何麻煩。他的老上司王薄又沒有再度造反的跡象,所以,朝廷大手一抬,就把他放回你老家當縣令去了!反正姓周的去了也是個文官,掀不起任何風浪來。並且對地方民情很熟悉,容易替朝廷出力!”
“籲!”程名振報以一聲長嘆。站在朝廷角度,這個安排的確無可厚非。只是讓他心裡感覺很不舒服,就像吃了幾十斤豆子面一樣堵得慌。
“我也是剛剛聽說。如果你看他不順眼,我可以想辦法將他踢走。畢竟吏部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縣令,讓咱們兩個心裡不痛快!”王二毛看了程名振一眼,低聲建議。
“算了吧!”程名振輕輕擺手。事情過去好多年了,他不想給外人留下自己沒有氣量的印象。況且當年周文曾經下手陷害於他,館陶城破後,張金稱也幾乎殺盡了周家滿門。而周文夫婦在走投無路時,唯一敢於將後代交託的人,偏偏也只是他。這些陳年恩怨,估計怎麼算也算不清楚了。不如放在一邊,任其隨風飄散的好。
“算了就算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也的確沒法再傷害到咱們!”王二毛想了想,也不願意繼續跟周文糾纏下去。雙方實力如今相差太為懸殊,繼續糾纏往日的恩怨就成了仗勢欺人,勝之不武。
“嗯!”程名振默然以應。
見他還是提不起精神,王二毛笑著將話題岔往別處。“我估計皇上召見你,也是為了詢問河北的事情。畢竟竇建德的老巢,就在你當年的地盤上。沒有人比你更熟悉那裡。”
“熟悉又怎麼樣,不熟悉又怎麼樣?竇家軍已經不存在了。誰去了還有擺不平麻煩?”程名振勉強笑了笑,低聲回應。
“要那麼簡單就好了!”王二毛向前湊了湊,低聲提醒,“你可得小心準備一下,皇宮裡邊那位,可不像傳說般那樣糊塗。我聽人說,當初選派經略河北的官吏時,就很費了一番周折。有人推薦秦王,有人推薦太子,直到裴矩突然宣佈投降了,才最終權衡了一下,把任務交給了淮安王。但底下搭架子幹活的,依舊是秦王殿下的嫡系!”
“陛下是在想辦法酬勞秦王的滅國之功!”程名振想了想,低聲點評。
“未免沒有替太子防範秦王的成分!”王二毛四下看了看,一語道破玄機。“那幾個都是秦王的臂膀,派得越遠,對太子來說,好處越大。而秦王對此還說不出什麼來,畢竟遂了他的意,讓天策府的人得了好處!”
程名振笑了笑,不予置評。兄弟父子相處到這個份上,對於自幼失去了父親,渴望著家庭溫暖的他而言,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但陛下對此也有點不放心。裴寂大人好像也不滿意秦王麾下那幾位,說那幾人過於喜歡運用權謀,替人運籌帷幄可以,獨當一面,則缺乏了幾分氣量。所以私下裡,陛下還在做著另外的準備,以防有不可預測的事情生!”
聽完王二毛的分析,程名振皺著眉頭抱怨,“既然沒有把握,何不選派幾個有把握的人?”以王二毛現在的身份,他所打探到的訊息,十有七八就接近於真相了。為了所謂的“平衡”就甘願冒著民變之險,這大唐君臣,處事也忒兒戲了些?
“帝王之術也!”王二毛笑著搖頭。“你我都是不是帝王,看不懂也罷。總之你小心應對就是了,免得被問個措手不及,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來。”
“好吧!”程名振無奈地咂嘴。李淵會問些什麼呢?風土人情,還是當年河北各方勢力的分佈?如果他問起對竇建德評價,自己該跟他怎麼說?一時間,他竟然想得有些出神,連外界何時陰了天,都沒有太在意。
“轟隆”一聲驚雷在天空炸響。豆大雨點打下來,將紗打得啪啪作響。暴雨來了,院子中,無數人在捂著腦袋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