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方才說,那封信是從跟著我的那些人手裡搜到的?”
藏鋒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跳到這個話題上來,頓了一下才道:“沒錯。”
蕭月熹漫不經心地垂下了眸子,沉默了一陣又問道:“他們人呢?”
藏鋒笑了:“蕭小姐還真是重情重義,那些人中,大部分你都沒見過吧?他們是生是死有那麼重要嗎?”他沒等蕭月熹說什麼,便坦然道:“我這個人,眼底揉不得沙子,所謀之事也斷不想有所紕漏,那些人雖然都是些小角色,但千不該萬不該,跑來我跟前礙眼。”
他說得再隱晦,也終是將他的意思表達得清清楚楚了。
蕭月熹知道,乘風帶走凌歲寒時,必然不會任由蕭月熹自己一個人留在山寨之中,一旦他脫困,將帶上山的所有人都留下守著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聽藏鋒的意思,那些人似乎都被料理乾淨了。
乘風回來的時候發現這一情況會急成什麼樣子,蕭月熹沒敢想,眼下她也只能心平氣和地在這裡跟這位藏鋒閣主周旋著……想到這裡,蕭月熹的心中沒來由地升騰起一股邪火。
她忽而笑了起來,抬起頭顯現出她過分清冷的眸光,森然道:“閣主是想逼我在‘障礙’和“走狗”中間選一個嗎?”
難得的,藏鋒沒有再繞彎子,也沒有再客氣:“蕭小姐可以這麼認為。”
“呵……威逼利誘?”蕭月熹玩味地念出這幾個字。繼而看向藏鋒閣主道:“閣主早已替在下謀好了出路,還來例行詢問,那在下也只好走個流程,好好考慮一下了。閣主不會不給在下這個時間吧?”
藏鋒閣主掩蓋在面具下的表情難以探尋,語調卻明顯有了些鬆懈:“自然要容許蕭小姐好好考慮,正好我傷寒未愈,聊了這麼半天也真是累了,就不在這裡擾蕭小姐清靜了。”
他一走,室內頓時安靜得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般,蕭月熹半垂著眸子好一會兒,一動也不動,連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周圍再無人打擾,讓她有時間仔細思索整件事的經過,從而做出正確的判斷……
藏鋒閣主?
對那白袍子的身份,蕭月熹心中始終存了個疑心。還記得她託江湖上的朋友幫忙查疫情的時候,她清清楚楚地收到藏鋒閣也在調查此事的回信。
除非四處撒腐骨散那個缺德鬼跟藏鋒閣有什麼關係,否則那白袍子是不是藏鋒閣主就難說了……
昨晚進地牢後,她見到的那一牢房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的老人時,那個破鑼嗓說什麼來著?“你們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老東西,有個容身之處就該感恩戴德了,哪兒來那麼多抱怨?”
字面上看,顯然他們還掌握了一部分肩能挑手能提,並不廢物的人。而這些人極有可能在幫他們挖金礦。至於那些老人……留著他們的命難道是為了要挾幹活的人?那必然還有其他沒法幹活的家屬,他們都被關在哪裡了?那些幹活的人又都在哪裡?
雖然聽說這一片有礦脈,可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聽到挖礦採金該有的聲音。
蕭月熹無意識地擰緊了眉,覺得這些事深想起來實在太離奇曲折。
還有那白袍子給她的信,字跡的確是慕雲輕的,可怎麼會那麼巧被他搜出來?這種東西不是應該看過就毀了嗎?貼身收藏這封信的人腦子有什麼毛病?是珍惜這千金難求的帛紙,還是一片赤誠的思慕之心,忍不住偷藏了他的字?
蕭月熹因後面的猜想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煩躁的當口,她又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帛紙拿了出來,又逐字看了一遍。慕雲輕的字,端正中隱隱透著一絲蒼勁,乍一看娟秀得有些過頭,可仔細看,又為它暗藏著的力量而折服感嘆。
字易學,意卻難仿,這封信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出自慕雲輕之手,沒什麼好爭議的。可蕭月熹反反覆覆地看,就是提不起一點情緒。
不管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終歸是被誆進宮的,她也早就知道,所以到底是她親哥跟皇帝陛下合夥誆的,還是皇帝陛下誆了她和她親哥,差別其實並不大了——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一樣是要生氣的。
不過眼下這個形勢,她也沒空將功夫浪費在幹慪氣上,有什麼火,她都知道找誰發,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解決了這場困境。
即使那白袍子就是藏鋒閣主,蕭月熹都不敢真的相信他,更何況他裝神弄鬼了半天,卻似乎還要靠冒用他人身份來引人耳目,蕭月熹對他說的話,基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更多的還是在思考,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大的一個秘密,才會讓這個人處心積慮的接近設計,暗殺不成就拉攏到自己的陣營,直接得讓人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