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意思?”書生**了。
蕭月熹往前探了探身子,意有所指道:“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裝糊塗啊?比你混得還慘,那就只能淪為死士啦。”
書生腦中頓時“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蕭月熹也不急,垂眸看著自己的修剪得光禿禿的指甲。她不像尋常閨秀的地方太多了,不留指甲只是其中一項。
等了不知多久,書生終於再度開口,蕭月熹只抬眼掃了一下,就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麼——若說先前他還只是想與蕭月熹虛與委蛇,那麼這會兒他卻是真心想坦白了。
“你說得對,他們要是想對我兒子下手,早就動手了……”書生苦笑一下。“可能在他們眼裡,我兒子比我的用處大多了吧?”
蕭月熹笑而不語。
“我對主人的瞭解有限,他沒在外人面前摘過面具,最親的心腹都不行,不過我倒是知道另外一樁事,我無意中,曾見到你們凌正使,跟另一個——呃……”
毫無徵兆地,一支短箭自書生的後頸穿過,將他差點宣之於口的那個名字釘死在了喉嚨裡。蕭月熹愣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書生伏在地上連撲騰幾下的動作都沒有,就這麼幹脆利落地死透了,這才像是反應過來,臉色都變了,掀開那已經破了個口子的小窗戶跳了出去,空曠的後院,卻連人影都沒見一個。
蕭月熹氣極,一拳砸在窗框上,本就搖搖欲墜的窗子再經不起這樣暴力的對待,“砰”的一聲脫離了牆體砸到地上。外頭守著的乘風立刻推門衝進來。
“夫人……”乘風低頭看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窗外面色鐵青的蕭月熹,頓時反應過來,下令排查可疑人員。
蕭月熹半邊身子倚著牆,面色緩和了些,眉頭卻緊緊蹙著,似在思索著什麼。
乘風沒敢打擾,自顧探查起地上的屍體來。
那一箭,從窗外射中書生的後頸,對穿而過,箭尾盡數沒入血肉之中,力道極為剛勁,讓人話都來不及說,直接斃命。而看蕭月熹的反應就知道,這一箭射出,那人連結果都沒看,直接跑路了。這是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對蕭月熹太過忌憚呢?
不由自主地,乘風腦子裡又浮現出那個人的臉,覺得只有他能做到這種事,也只有他有理由做這種事……
“乘風。”蕭月熹忽然道。“把屍體處理了,這件事先擱著不管。”
乘風愣了一下,滿心的疑問不敢問,只有照做。他出來唯一要做的就是聽從蕭月熹的命令。
下午,蕭月熹親自動身前往西邊漁村。
“蕭夫人?”魏常有些意外地看著她的到來,繼而刻意道:“臣正要去稟告呢,我們挖了幾日的地窖總算是沒白費功夫,我們找到了密道。”
“哦?通向哪兒的?”
兩人當著眾人面演了場戲,也不知能不能瞞住暗中的那雙眼睛。
蕭月熹在與魏常談話的時候,視線有意無意地在他的府兵家僕中逐一審視了個遍,繼而又看向一同幫忙的趙榮。
御林軍雖是養在京城,沒怎麼見過血腥的一支軍隊,可正副統領早年都曾隨蕭亦洄征戰四方,一身鐵血渲染了整個御林軍。而趙榮,比他大哥趙興少了幾分衝勁兒和狠勁兒,豪邁開朗,像個常年行走江湖的大哥哥。
趙榮最近都在跟著黃連四處借人,仗著與蕭亦洄的交情,多少也蹭了幾份薄面,才回來,就跟著魏常幹起了挖地洞的活,這會兒見到蕭月熹,衝她和順地笑笑,忍不住感慨道:“上次見你,還是去年你從康州回來覆命呢,轉眼就成了蕭夫人,真是……”
他嘆了口氣,說不上是惋惜還是別的什麼。蕭月熹笑道:“趙二哥快別拿我尋開心了,我自己也知道我這命途太過跌宕起伏。”
她面上還掛著絲笑意,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笑容未達眼底。她的心中一片黯然,整個人還在上午那一幕中回不過神來。
這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一記冷箭而後全身而退,必然是最有能力滅口的那一個,為什麼最開始不動手,反而派一個蹩腳的死士撞到他們手裡?
結合整件事,蕭月熹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滅口,而是為了讓蕭月熹相信自己手裡的階下囚,為了讓她聽這些人的供詞。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手段,總之他們確信那個書生在蕭月熹面前無論如何也不會實話實說,讓他轉移蕭月熹的視線,他們趁機做點別的什麼。
可是不巧,那書生被蕭月熹的三言兩語忽悠住了,他當時,八成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為求保他兒子一個周全,只可惜,他沒來得及說完,更來不及把他兒子的住處說出來,也來不及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