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蕭月熹用更加無辜的口吻道:“臣妾沒聽皇上說起過這件事啊……”
陸錦繡暗自咬牙,堪堪維持住面上的從容,冷聲道:“蕭夫人何必裝傻?你如此聰慧,怎會不清楚本宮是什麼意思。”
蕭月熹淡然一笑:“皇后娘娘太抬舉臣妾了,臣妾哪裡聰慧?分明愚鈍得很!”
最先繞彎子不好好說話的是陸錦繡,最終卻也是陸錦繡最先沉不住氣了——繞來繞去,反倒是讓蕭月熹佔據了上風,無論你說什麼,她都能迎著一副笑臉裝得天衣無縫。陸錦繡開始後悔,早知道一開始還跟她繞這些圈子作甚?最終的結果不還是撕破臉?
陸錦繡涼涼地開口:“蕭夫人,就算你裝傻充楞也改變不了什麼結果,今日本宮給你的是昭陽殿不是寒殿,你應當知足!”
不等蕭夫人開口,便有人為她說話了:“朕竟不知,皇后可以私下將正一品后妃送進寒殿?”
一道明黃的身影徐徐走進,面色陰鬱,聲音凜冽,彷彿將外頭的霜氣一併帶了進來,瞬間讓周遭空氣都變得冰冷無比。
蕭月熹見到他,唇角的笑意便愈發柔和起來。她就知道,陸錦繡把她帶到昭陽殿的事,慕雲輕不會不知道,至於她的用意,也不算多麼難猜,只要慕雲輕猜得到,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他果然來了,一來就不留情面地譏諷道:“且不論蕭夫人功勞如何,單是得罪了平南侯府,陸錦繡,南境賊人打上門的時候,你打算以你己身抵禦千萬鐵騎嗎?”
陸錦繡迎上慕雲輕的怒氣,不卑不亢地道:“臣妾既為皇后,便要約束後宮以正宮紀,蕭妹妹雖只是正一品宮妃,卻擔著協理六宮的重任,若帶頭觸犯宮規,讓新受封的姐妹們如何想?讓臣妾如何做?皇上,雖然臣妾並不覺自己有錯,但您若一定要降罪,臣妾亦無話可說。只是皇上因臣妾一句無心之言降罪,卻不責罰屢犯宮規的蕭夫人,實難服眾!”
哦……原來在這裡等著呢?蕭月熹總算明白了皇后突如其來的舉動背後的深意。她這是在挑戰慕雲輕的底線啊!蕭月熹心中如是想著。
陸錦繡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冒著自己被責罰的風險也要把蕭月熹拖下水。可惜……蕭月熹想。你還是不瞭解慕雲輕。他若真那麼怕被人議論,早就將底牌亮出來讓人閉嘴了,他能隱忍到現在,承受那麼多的非議,又豈會因為她陸錦繡的三言兩語而改變什麼?
也正是因為了解這一點,蕭月熹才會搶先一步開口打斷他想說的話:“皇后娘娘所言極是,是臣妾思慮不周了。”
“月熹!”慕雲輕的眉頭蹙了起來,似是沒想到蕭月熹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下意識地用目光詢問她在發什麼瘋。
發瘋的蕭夫人一提裙襬跪了下來,“自責又愧疚”地開口道:“臣妾少時心思便是直來直去不懂變通,請皇后娘娘莫要笑話臣妾。今日您的教誨,臣妾都記下了……臣妾自請卸去職權,禁足寢殿閉門思過,望皇后娘娘莫再生氣了。”
蕭月熹腰桿挺得筆直,雖垂著眸子,卻依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從容之態。這一番認錯的言辭頗為誠懇,頗為全面,簡直讓人挑不出錯來。
陸錦繡一怔,似也沒想到事情會進行的如此順利,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皇帝陛下,卻發現皇帝陛下壓根沒看她,一雙泛著寒意的眼中此時只裝得下跪在地上的蕭夫人,面色也是忽青忽白。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陸錦繡一時分不清皇帝陛下是在生她的氣,還是在生蕭月熹的氣更多一些。好一會兒,慕雲輕才涼絲絲地開口道:“蕭夫人的確需要閉門思過!”
他說著,拂袖轉身,似要離開。陸錦繡暗自呼了口氣,正欲抬手撫一撫胸口以求平復歡喜的心,卻忽見皇帝陛下駐足回過頭,登時又不敢動了。
皇帝陛下冷冷道:“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給朕滾回寢殿好好反省?”
陸錦繡:“……”
蕭月熹:“……”她就一句話的口誤,就讓他逮住這麼大的破綻,她要怎麼往下接啊!
陸錦繡遲疑道:“皇上,蕭夫人的寢殿不就是……”
皇帝陛下冷冷的一眼遞過來,硬生生讓陸錦繡將“這裡嗎”三個字嚥了回去,噎得她差點背過氣去,才後知後覺地想:不過是看了我一眼而已,我為什麼要怕成這樣啊?
陸錦繡沒能想明白,也沒敢再繼續這一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她被皇上那一眼瞪得遍體生寒,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傳聞——這位繼位以來一直處於唾沫星子正中央的皇帝陛下,並沒有人們傳的那般毫無成算,相反,此人心機之深,手腕之強橫,皆非常人所能企及。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這些日子,皇帝陛下為了蕭月熹開了太多的特權,有意無意間,露了太多可供探究的疑點,再不起點疑心,就真的是蠢了!
皇帝陛下那一眼,雖威懾住了陸錦繡,卻沒能嚇唬住蕭月熹,她只是愣了一瞬,便要開口拒絕。可正如蕭月熹瞭解慕雲輕一樣,慕雲輕對她又何嘗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