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在同一天發生的事,可回憶起來卻依舊恍如隔世一般,畫面有些模糊。回憶裡的人們聲音都夾雜著恐慌與顫抖,她其實也很恐慌,但卻努力保持著讓自己不去顫抖。她沒有空讓自己顫抖,因為她最在乎的人──她原來這麼在乎他,她以前從沒有想過──她最在乎的人已經將那顫抖給用過了度。
“哥哥”一詞她從小喚到大,從未想過這個詞到底包含了多大的意義。事實上她有兩個哥哥,小時候她很喜歡大的那一個,可惜,她的大哥哥卻永遠只與她的大姐姐混得熟絡──那是她第一次嫉妒她的大姐。漸漸的,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二哥哥身上。實際上是她的二哥哥想辦法讓她的注意力轉到了他的身上。與哥哥一起嬉戲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可是,她與她的這個哥哥遊戲的內容似乎是一種秘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嬉戲便成了彼此之間的一種習慣。她不知道是哥哥隱藏了她,還是她隱藏了哥哥。
每每綁住哥哥的手腳她總能發現自己能給哥哥帶來快樂,是否是真的快樂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樣可以讓他們兩人都不寂寞。
“哥哥……”記憶裡,再次吐出這個稱呼,那時她突然意識到,她打從一開始就剝奪了哥哥的快樂,讓他被那寂寞的痛苦纏了住。
沈重的事實仿若驚濤駭浪將她這支小舟覆蓋、淹沒、擊沈入海底。
她奪取了哥哥的身體,帶給了哥哥彷如希望但卻又是悲痛的事實──孩子──孩子可以讓她的哥哥遠離那永遠的寂寞,可是這個寂寞又註定伴隨著這個孩子的死亡而重卷而來。她,則是那帶走了那個孩子將寂寞送回她哥哥的最終禍首。
鮮血彷彿從她的身體中流逝,她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冰冷無比。望著那歇斯底里的兄長她突然間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發不了任何聲音。單是去喚那一聲“哥哥”都讓她被罪惡感包圍。
第一次,第一次她在這深之中產生了罪惡感。罪惡感,這是一個會將深中的人直至於死地的兇器。她從小就知道如果有了罪惡感,那她將會在這個龐大的遊樂場中結束掉她的遊戲資格。不止是罪惡感,任何感情都會讓如履薄冰的她跌入那地獄深處。
但是她動情了,一個失去的孩子換回了被她壓抑已久的感情。可如今卻為時已晚,她即將墮落進更深的罪惡之中。
“二殿下。”她最信賴的太醫這時候來到她的身前輕聲喚道,“二皇子如今傷身過度,怕是……將來都無法生育了……”
“……”晴天霹靂嗎?也許,這是對那床上的人來說。而對她,如今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失去了孩子……那哥哥豈不是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她要如何彌補她的哥哥?
“二殿下?這個訊息如今是否該……”太醫望著那病痛欲絕的李俊實不忍心此刻告訴他這個悲痛的訊息。
“你下去吧……”她只是拖著那沙啞的嗓音答道。
“諾……”太醫行了個禮便退下做她該做的事去了。
“孩子呢……把孩子還給我……”當她再次出現在那床邊時那剛剛失去孩子的父親死命地拉住了她。
“對不起……哥哥……”她的眼神空洞無比,“孩子……我已經處理掉了……”
“妺兒?!”就連他們的父親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哥哥對不起……我不可以讓你看到她……不可以……”她覺得此時自己有些窒息,不知該望著何處,她只是輕聲答道,“哥哥忘記她吧……忘記吧……”手滑過了李俊那張蒼白、冰冷還夾雜了淚水的臉龐。
“為什麼……為什麼!!!”可她換來的卻是哥哥的推開。
“你必須忘記這一切!”也許在她的字典裡沒有殘忍這個詞,她抓緊了李俊的肩膀看著他的雙眼低吼,“如果你還想好好地活下去,就忘了這一切!”頓了頓,“也許……哥哥本就不需要孩子,哥哥有妺兒就好了!孩子就讓她成為回憶沈入歷史吧!”
“妺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而此時發怒的卻是那守護著自己兒子一旁他們的父親,展瑜從未對自己的女兒如此憤怒過,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孩子竟然會說出如此一番絕情的話來,“你皇兄累了,你出去……”
“忘了……忘了……?”而李俊此刻卻笑了起來,“妺兒是要哥哥忘了所有的一切,還要忘了和你的過去嗎?!”
侍們都不敢抬頭,他們誰也不願意被牽扯進這皇室的醜聞中成為那陪葬的犧牲品。
“你們……”而此刻唯一震驚的卻只有這翊坤的主人,“俊兒你在說什麼……?”
“妺兒啊妺兒……哥哥是怎麼待你的……你就這樣待哥哥的嗎?這孩子……難道就不關你的事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忘了她……怎麼可以忘了她?!”李俊什麼也不願去管了,怒斥著自己愛了半生的女人。
“哥哥,妺兒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妺兒不想你永遠活在噩夢中!那孩子,只需要妺兒一個人記著就可以了……”她忍耐著,忍耐著不把孩子是怎樣的事實說出來。
“夠了!”可此刻怒吼的卻是他們的父親,“夠了!”展瑜憤怒地站起來,“荒唐!荒唐!這裡的荒唐還不夠嗎?!怎麼就連你們也要這樣!?”他卻是忍無可忍,這個後的亂倫史已經讓他崩潰,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最後的兩個孩子卻也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而且還連帶出了他的一個就不該出生的孫子。
“哈哈哈……”而此時李俊卻突然笑了,笑得竟是那麼地淒涼,“荒唐……真的是有夠荒唐的……我的一生都是在那荒唐中度過的……如今上天對我的懲罰降臨了……哈哈……”他再也無法流淚,淚水早已幹凅。
“聖旨到!”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來,從那瘋狂中退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皇姬李妺行為乖張,不守禮法,即日起不許出翊坤,面壁思過。欽此。”
突來的一道聖旨讓所有人錯愕,而那簡簡單單的兩條不知所謂的罪名就將這皇姬打入了冷,就此被軟禁。
“這是怎麼一回事?!”展瑜連忙拉住了來宣讀聖旨的乾清的大總管。
“蓮王殿下,相信經過剛剛那番激烈的爭吵,大家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祝二皇子早日康復,您也休息吧!”大總管面無表情地答道,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