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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碼頭草醫

初春,咋暖還寒。

渝州山城鉛雲密佈,碼頭石階兩邊殘雪未消。

寬闊的碼頭上無數大大小小的烏篷船,苦力、船工扛著沉重的各色貨物,踩著長長的踏板,忙碌地上貨、卸貨。

渝州是座山城,從碼頭到主街要上一層層青石板鋪成的數百級陡峭石階。從高高的主街巷口處,可以看見整個繁忙的碼頭,但這裡正是風口,所以做地攤生意的人沒有願意在這擺攤的,除了楊仙茅。

此刻,他正坐在巷口一條寬大的青石板的頂頭處,雙手抱膝,眼睛木然地望著繁忙的碼頭。在他身邊那塊大青石板上鋪著一張白布,上面擺了幾味常見的草藥。他的草醫地攤白布上空空的,不像其他草醫,要寫上“祖傳秘方”“華佗再世”之類的吹噓之語。

剛剛開春,寒風依舊凜冽,他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青布長袍。碼頭的風吹得他的頭髮有些凌亂。

他在渝州碼頭這巷口擺草醫地攤已經一個多月了。

他無處可去。

他從洪荒世界回來,就發現跟凌霄尊者所說的一樣,時光已經過去了一百年,他來到了一百年之後的宋神宗元豐三年。

他去了他的家鄉宣州,果然跟凌霄尊者所說一樣,他的父母妻兒都已經不在人世,沒有子孫後代留下,也沒有一個認識的親戚朋友。

他沒有去朝廷認證自己身份,不可能有人會相信他是一百年前的神醫楊爵爺。他也沒這份心情,在得知只有自己孤孤單單活在這個世上而且還命犯“五弊三缺”之後,他就心灰意冷到了極點,什麼都沒興趣了,包括功名利祿。

他的收納袋連同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身上的陰陽真火、元氣也都沒有了蹤影。只剩下當時他取出來給三個魔頭療傷的一套手術器械和藥物,懷裡的鬼谷子的金色小羅盤,以及那柄冥河水淬鍊過的尚方寶劍。

他萬念俱焚,只想遠遠的離開熟悉的傷心地,找一處能夠讓自己安靜聊此殘生的地方。

於是,他來到江邊,隨便找了一艘長途販運貨物的商船,謀了一個船工的差事,商船是遠去渝州的。就這樣,他在商船上撐船拉縴,跟一幫船工苦哈哈在一起,一路來到了數千裡之外的渝州。

這裡已經遠遠的離開了他熟悉的世界,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在這兒,他覺得可以找到片刻的寧靜。

於是,他辭去船工的活,上了岸,用撐船拉縴掙的錢買了這身行頭,在碼頭擺藥攤,給碼頭苦力船工和這一帶的窮人看病,掙幾文銅錢餬口。

他跟別的草醫不一樣,他不吆喝,也不主動招攬生意,不招呼那些攤前蹲著可能要看病的人。他的目光只是呆滯地望著滔滔的江水和繁忙的碼頭,誰也不知道這小郎中在想什麼。

所以,他的草醫地攤生意很差,一天難有幾個人光顧,也難得賺到幾文銅錢,不過他每天的開銷很少,餓了就啃冷飯糰,渴了就喝涼水,晚上住在附近一家販夫走卒常住的碼頭最便宜的客棧裡,跟那些滿身臭汗搓著腳丫子,用葫蘆喝劣酒大聲說笑的漢子們,擠在一張只有草蓆薄被硬梆梆沒有燒炕的土磚通鋪上。

他幾乎不說話,別人跟他搭腔,他也只是木然地看別人一眼就走開了,所以客棧的掌櫃、夥計和那些同屋的販夫走卒都說他是個怪人,有好事者私下揣測,這少年郎中要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有什麼傷心事。

此刻已經是下午時分,天更陰冷,雲層很低,幾乎要擦著房頂了,黑壓壓的看著要下雨,來往的行人匆匆加快了步伐,有的出門的人已經在腋下夾了一柄油布紙傘,準備遮風擋雨了。

楊仙茅卻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根本沒注意要下雨。他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姿勢,抱著雙膝,扭頭望著碼頭和江水。直到肚子咕咕叫,他才從懷裡摸出一個硬梆梆的飯糰,塞到嘴裡,費勁地咬下一塊,在嘴裡嚼上幾口。取過身邊青石板上擱著的一個破舊的葫蘆,拔掉塞子,咚咚地喝上幾口冰涼的井水。然後,嘴角也不抹,繼續呆滯的望著江水出神。

他的草醫地攤旁邊是一家破舊的茶肆,門口青石板和裡面大堂上橫七豎八地放著很多竹椅子,裂了縫的四方桌,就那麼凌亂地擺放著。臨近傍晚,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老茶客還在這消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