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文文聊天,心裡都會舒服好些,唐嬌算計著想讓文文留下過夜,可吃晚飯的時候,林西成已經打來電話,說半個小時後到,要接文文回家。
弄堂裡不好停車,知道里頭要磨蹭一會兒,林西成到了後直接把車停外面,走進來等。
天越來越冷,夜裡看不到坐門外聊天的了,在各種菜餚的煙火氣裡走回家門前,抬眼就看到黑漆漆的裴家,鐵門上已經貼了封條,邊上磚牆上用油漆噴的一個“拆”字。
這房子,如今誰的也不是了,林西成不曉得文文從這裡走過時是怎樣的心情,她還是白天來的,那封條那“拆”字,更觸目驚心吧。
然而接到的人,對此全然無視,跟出來的唐嬌也都不看一眼裴家的房子,嘴上不饒人地和林西成開玩笑,直到把他們送上車。
揮手看著車子遠去,唐嬌大搖大擺地回弄堂,迎面遇見別家快遞員還在派件,她很熱情地幫忙指路了門牌號碼在哪裡。
到家門前,汪美麗也忙完下來,唐嬌嘿嘿笑著:“要回去陪國慶叔叔啦。”
“小姑娘,沒大沒小。”汪美麗嗔道,想了想,便直說,“嬌嬌啊,這幾天你媽媽又忙又急,難免要囉嗦點的,你不要跟她吵架,耐心一點知道嗎?”
唐嬌點頭:“我會的啦。”
汪美麗疼愛地抱抱孩子:“我們嬌嬌從小就是乖囡。”
一大一小發完嗲,唐嬌還沒上樓,就聽見媽媽喊她洗澡,不然等下鄰居們都要回來了。
家裡的衛生間比弄堂閣樓和亭子間還大,突然又回到這邊狹小的地方,唐嬌竟然沒覺得哪裡不自在,反倒是媽媽怕她嫌棄,先去把淋浴間沖刷了一遍。
可是唐嬌準備沐浴用品,進門放東西掛東西,一系列操作閉著眼睛都能做,到底是出生長大的地方,生活習慣都刻到血液裡了。
與此同時,林西成看到了文文在老宅前拍的照片,吊著一條胳膊的人,站在封條和拆字之間,笑得很燦爛。
她們還去了動遷辦板房前和居委會大門外留影,和門口的阿福叔拍照後,又跑去菜場的油墩子攤頭,一口氣買了十個,照顧阿婆的生意。
“阿婆還會繼續在這裡賣油墩子的,以後我們想吃了,就回來這裡買。”文文說,“我下午吃了半盤哈密瓜,吃了兩個油墩子,晚飯還吃了一碗米飯和很多菜,我也不曉得怎麼吃下去的,明天不能再這麼吃了,不然衣服要塞不進去的。”
林西成說:“這點算什麼,唐嬌一頓飯的事吧,她胃口那麼好。”
文文卻搖頭:“她說這幾天過午不食,哈密瓜油墩子一口沒碰,晚飯也沒碰,就喝了杯無糖酸奶。”
林西成笑道:“別等婚禮那天餓昏過去了,她一點也不胖啊。”
文文也是很擔心,讓林西成把車停在便利店前,要他去買能量棒和紅牛放在車上,好在婚禮當天防不時之需。
林西成拎著一大袋東西回來,站在副駕駛門外就遞給文文,他買的太多了,自然會被文文嫌棄,兩人有說有笑很開心。
馬路對面,一輛勞斯萊斯不疾不徐地開過,袁又晴拿著粉餅正要補妝,不經意地抬頭,就看見林西成站在車邊笑,然後迅速繞回駕駛室,不知和副駕駛上的人說了什麼,兩人同時大笑,車裡雖然開著燈,可她沒來得及看清女孩子長什麼樣。
車子很快就過去了,袁又晴考慮要不要回頭,不知不覺粉撲已經被捏進了拳頭,邊上隨她一起回來的嫂嫂看見了,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袁又晴收起了粉餅,想了想又說,“今天一定要見面嗎,已經挺晚了。”
“見一面吧,我們航班延誤,人家等了好幾個小時了,要不是你哥哥攔著,都要來機場接我們。”嫂嫂溫柔地說,“大家都客氣一點,你不喜歡也不用勉強的,我們過幾天就走了。”
袁又晴問:“他之後都在國內嗎?”
嫂嫂說:“不是,他也是過來處理生意的,也算有緣分。”
袁又晴重新拿出粉餅,但指尖顫抖,開啟的粉餅盒落在地上,弄得她裙子上靴子上都是粉末。
“在車上不要補妝,等下有時間……”嫂嫂正要說什麼,卻就著車外一下下閃過的霓虹燈,看見了妹妹臉上的眼淚,她擔心地問,“你怎麼了?”
“我沒事,沒事。”袁又晴別過臉,眼淚依然止不住落下,帶著哭腔堅持,“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