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翻山越嶺,輾轉過無數條坑坑窪窪的鄉間小道,穿過無數個青山環繞的村莊,途經橋河鎮標誌性的竹林馬路……喘著粗氣停在了在長途汽車中心。
蕭暮雪吐完胃裡最後一口酸水,蜷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等稍微有點力氣了,才整理好散落在地的書,一步一挨出了車站。她邊走邊打聽,順利地找到了和凌雲中學毗鄰的那家住戶。她喘勻了氣,敲響了那扇柴扉的院門。
這院門正對著一塊新種的麥地,左右兩邊是兩塊面積很大的自留地,各種綠油油的蔬菜一壟一壟、整齊劃一的排列,看得出這種菜的人是個好莊稼把式。自留地和麥地的接壤處,見縫插針種著幾棵蘋果樹。院牆外是修剪得非常漂亮的桔子樹,只在靠著路邊的地方,種著兩棵梨樹。樹枝、竹子和藤條編成的籬笆牆有半人高,將院子圍了起來。瓜藤和豆秧的小花,爬滿了籬笆牆,煞是好看。
不見人應門。
蕭暮雪又拍了拍門板:“有人在家嗎?”
還是沒人回答。
一隻大公雞領著一隻母雞鑽出籬笆牆,跑跑跳跳地鑽進了莊稼地。
蕭暮雪試探著推了推門。門是虛掩的,她探進半個頭,左右環顧。
一條黑狗從牆角竄出來,衝著陌生來客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
狗!怎麼會有狗?為什麼要養狗?蕭暮雪嚇得轉身就跑,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還沒看清對方的長相,一股難聞的氣味將她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胃重新攪得翻江倒海。她穩住身子,看清了湊到面前的是顆亂糟糟鬍子拉碴的腦袋,忍住噁心說連聲道歉:“我撞疼你沒?”
那人的眼底隱現一絲光亮,隨即恢復了暗沉。他用髒得令人作嘔的手指戳著蕭暮雪的揹包:“誰?”
“我是這裡的房客。”
那人嚯嚯傻笑,大搖大擺地進了院子,高聲叫道:“回來了。”
蕭暮雪膽戰心驚地看著那條狗,沒膽跟進去。
那人抱著黑狗坐在地上玩了一小會,就進了廚房。很快,出來一個五十歲上下,繫著花布圍裙,頭扎白手帕,眉眼和善,個子不高但很結實的女人。她腳步匆匆,邊走邊解下圍裙撣沾了麵粉的上衣:“你是蕭暮雪蕭姑娘?”
“是的。您是?”
“我是這家的女主人,姓崔,你叫我崔嬸就行。剛才那個是我兒子,叫傅雪峰。他腦子不太好,有時愛鬧。要是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你體諒。”
蕭暮雪瞟了眼那條吐著長舌的狗,打了個寒戰。
“姑娘別害怕,我家大黑最是通人性。等下我讓它聞聞你的氣味,以後再見到你,它就只會對你搖尾巴了。”
蕭暮雪腿都軟了:“還……還得讓它聞我?”
崔嬸笑了:“姑娘這麼怕狗?那我把它拴到別處去。”
“不用這麼麻煩。我……我小心點就是了。”
崔嬸指著一間偏房說:“那是你的房間,姑娘自己安頓吧。”她牽過大黑,將蕭暮雪的手放在它的鼻子下:“這是蕭姑娘,是咱家的新房客,也是自己人,以後你要好生看護。”
大黑舔了舔蕭暮雪的手心,又繞著她走了兩圈,汪汪了幾聲後就安靜了。它悠閒的甩著尾巴,完全不理會面前的人兒已經雙腿打顫,臉色發白了。
蕭暮雪一步一挪蹭過它的地盤,直到挪到自己的房門口,呼吸才正常起來。譁!好可怕!她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以後可怎麼活啊?懶得想了,先收拾屋子要緊,下午還得去學校報到,得抓緊時間了。
房間已被整理得無可挑剔,根本不需要收拾:生活用品應有盡有,而且全都是新的,都放在他們該放的位置。看得出來,整理這房間的人非常用心。
師孃有心!蕭暮雪把書分門別類地擺放在窗前的條桌上,又把換洗的衣服掛進衣櫃才坐下休息。身體是疲倦的,心也是疲倦的,好想就這樣睡過去。她趴在桌子上,提不起一點勁來。風掀開紫色的窗簾,藍色的天空便跳進眼來。從這裡望去,主教學樓近在眼前,百步之外就是學校大門和治安崗。老師和師孃考慮得真周到!她的心有了暖意,眼神也不再那麼憂傷了。待精神好了些,她換了身衣服向校園走去。
守門的大爺是個面沉如水,不苟言笑的人。他聽蕭暮雪說明來意,又看了她的介紹信,一聲不響地開了鎖。
凌雲中學位於凌雲鎮的西北邊,背靠青山,面朝平川,視野開闊,交通也相當便利。只是那一道高牆,一座崗亭,一扇鐵門,一個守門人,一把銅鎖,昭示著這是一個閒人免進的地方。左右對稱的兩棟主教學樓,一棟是高中應屆班,一棟是高中補習班。僅僅是補習班的教室,就比橋河中學多了兩層。圖書館也不例外,照樣是一字排開、非常氣派的巍巍高樓。辦公樓緊挨著學生宿舍,連著家屬區,與校區相望,自帶威嚴氣質。
蕭暮雪東逛西逛,一路逛到了辦公樓前。為什麼非得找校長?討厭得很!她皺著眉頭,很沒耐性地找到校長辦公室,幾乎是用砸門的力道敲門:“報告!”
“請進。”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辦公桌上找東西。他似乎很忙,連抬頭看一眼敲門者的時間都沒有。“什麼事?”
“我是蕭暮雪,前來報到。”
中年男人停止了翻找,抬起頭來:“喲,敢跟我談條件的人,終於露面了。”
“您就是校長?沒讓您失望就好。”
“失不失望還得看你的表現。”
蕭暮雪把介紹信放到桌子上:“跟您打個照面就完事了?”
校長隨手把信扔到已閱檔案箱裡:“算是。聽說你很不想來這裡?”
“我想不想來您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