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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結:第六卷 千千結:第35章:恨不相逢早

落霞似火,雲捲雲舒。晚風穿過竹林,一片落沙的聲音。野花開滿山坡,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隱於晨霧之中,美得泫然。早熟的山果藏身在蒼綠的葉片間,只留一個側影,留一種猶抱琵琶的羞澀。

一座座青草森森的墳頭,一道道冷氣襲人的墓碑,生命終於此,起點卻依舊握在諸神手裡,仍然是個謎團。安眠於地下的亡魂,早已超越了離恨天,脫離了輪迴道,化為塵土。而活著的人,或傷心,或淡漠,或忘卻,或思念,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洪流,最終還是一場接一場的兩兩相忘。

傅雪峰撥開一米多高的青草,在樹林裡穿行。終於,他看見蕭暮雪的身影出現在山頂,忙閃身躲在松樹後,藉著濃密的青草,藏得嚴嚴實實。

蕭暮雪身穿長至腳腕的大紅色連衣裙,腳穿白色小皮鞋,拎著個小口袋四處晃盪。她順著小道慢悠悠地走著,不時蹲下來東瞅瞅西看看,像在找東西。剛洗的長髮披散著,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那是黑夜缺失的邊幅,被她披在了身上。

兩棵已有些年頭的柏樹,大概還是小樹苗時被風吹歪了身子,一棵向左,一棵朝右,順勢而生,斜斜地長,並將茂密蒼翠的樹枝伸到了近旁的藤上。經年累月,樹幹被藤蔓覆蓋了全身,已看不出本來的樣子。那些比拇指還粗的藤條,東牽西扯,在樹與樹之間糾結成網,坐個人上去,竟不怎麼晃,相當穩當。只是那粗壯的樹幹磨得掉了皮,像是經常有人爬上爬下。旁邊的野棗樹葉綠如新,碩果累累。樹下同樣是芳草萋萋,野花芸芸。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蕭暮雪踮起腳聞了聞酸棗,脫下鞋子爬樹:“哥哥非要我穿這條裙子,到底是哪裡好看了?一點都不方便!”她儘量不讓樹枝掛到裙子,又扶著樹幹繞過藤蔓,最後立身於那張綠葉層層,糾纏不清的大網上。

這裡已是山的邊緣,前方除了幾米寬的野草地,再無樹木的遮擋,視野十分開闊。晚風起,松濤嗚鳴有聲。蕭暮雪站在高處,長髮飄飄,衣袂翩翩。在她身後,松柏落落,雄偉蒼勁,清苦之香幽微得不易覺察。風過處,一棵樹便是一朵綠色的浪花,層層疊疊被風推著去了遠方,到最後只剩滿山滿林的獵獵之聲。

夕陽突然光芒萬丈,好似將這一生的光亮都用在了這一刻。金黃色的光從天邊斜斜地射過來,給這山林穿上了五彩斑斕的霓裳。

蕭暮雪就在這光芒裡迎風而立,婉轉歌喉,怡然自得地唱著清音小調。她的音色並不優美,卻有種難以描述的清越悠揚。風靜樹止,空氣彷彿是凝固的,那聲音聽起來就更加蕩氣迴腸了。

抬眼望去,她清雅麗質的臉龐,顧盼生輝的神情,纖腰楚楚的身姿,被罩在金碧輝煌的霞光裡,炫目得像是九天玄女。

尋著她的蹤跡而來的傅雪峰惆悵百生:想當年,我身在雲端,身邊何止百媚千紅,卻個個都只是為了索取其需;而現下我深陷泥淖,你竟不嫌不棄,不計回報,伴我左右。我定拼盡全力,護你一世周全,以報此情此意!

上山採花誤打誤撞到此的楚星河愁楚難解: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這漫長的歲月,我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你?

到這裡來躲清靜的葉寒川笑得痴迷而決絕:你是天上的明月,也是我的碧海青天。不管你如何看我,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葉寒川一個人的小丫頭,是我唯一的妻!

酸棗樹的樹尖上,幾日前還泛青的棗子已紅透。蕭暮雪抓住藤條,小心翼翼地去夠那紅棗。一根被折斷的樹枝豎著尖銳的毛刺,不壞好意地伺機而動,抓住機會劃過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血流了出來,殷紅刺眼。

有人驚呼。

蕭暮雪迅速回頭,警惕地張望:“誰?是誰在說話?”

傅雪峰眼眶微溼,壓低了身子快速向山下而去。那輕捷的身體和落地無聲的腳步,如訓練有素的獵犬。

楚星河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他想了種種說辭,都覺得不妥,只好決定先出去再隨機應變。他剛要現身,卻見葉寒川從樹後轉了出來,又連忙縮回身體藏好。

“還不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小傷,沒事。你咋跑這裡來了?”

“晚會要開始了,到處都是人,吵得頭疼,我來這裡靜靜。”葉寒川指著流血的胳膊說,“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你就不能小心點?”

“要你管!”蕭暮雪繼續摘棗,“摘完了我就下去。”

“那我上去了?”葉寒川心想,娶個比猴子還猴的妻子,也真夠我受的。

“不許上來!這裡是我的私人地帶。”蕭暮雪斷然拒絕,“你稍等,我這就摘完了。”她把酸棗裝進袋子,抱著樹幹就要下滑,又及時收住了腿,對樹下的人說:“我的手受了傷,下不去了。”

不是下不來,是怕我看見裙底風光。葉寒川張開雙臂說:“那你跳下來,我接著你。”

“這主意不錯。”蕭暮雪按住裙襬縱身跳了下去,沒有害怕,沒有猶豫。

葉寒川穩穩地接住她,笑道:“這麼信任我?就不怕我接不住?”

蕭暮雪推開他,整理好裙襬:“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怎麼對得起我們之間的情分?再說了,接不住就接不住,大不了摔個屁股墩,也不要緊的。但要是摔疼了我,你就等著受死吧!”

葉寒川樂得白牙畢現:“從小到大,我已經在你手下死了無數次了,不怕再多這一次。”

蕭暮雪嫌棄地說:“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