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不是鍾謨第一次,前次還是在漢唐大戰之前,奉命出使,而今,卻是以一介布衣俘臣的身份,拜倒在漢帝面前。
劉承祐還是那般高高在上,手裡拿著武德司關於這些時日鍾謨的境遇,目光中滿是審視之意,打量著他,問道:“鍾謨,在東京住得,可還曾習慣?”
“回陛下,雖清粥小菜,隱於鬧市,怡然自得!”鍾謨面色從容,不卑不亢。
聞其答,劉承祐說:“鍾侍郎,頗具賢士之風啊!”
“陛下,小民如今,僅是一布衣黔首,萬不敢當侍郎之稱!”鍾謨埋首。
劉承祐不由笑了:“李璟那邊,可還沒有罷你官職,你還是南唐使臣,只寄居開封罷了!”
鍾謨當即道:“小民北來,即為漢民!”
“士大夫之尊,高官厚祿,流離至東京,衣食無著,窮苦潦倒,以寫文為生,不覺有辱斯文?”劉承祐說。
“回陛下,臣常年讀書,自詡深得旨,然而有此市井經歷,方知過往眼界之狹小,詩書治政,不過清談誤國。孟子所言,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躬身經歷,爾後方知,從前不過矯揉造作罷了......”鍾謨說道。
“看來,鍾侍郎這段日子,是有一番不俗經歷啊!”劉承祐輕笑道:“隱於市井之間,有何感想?”
鍾謨是應答如流:“小民一感皇帝陛下之恩德善政,澤下於民;二感朝廷之法紀律令,森嚴有度;三感東京百姓良善淳樸,生計不易......”
聽其言,劉承祐又打量了鍾謨幾眼,悠然一嘆,說道:“鍾侍郎,你身上,比起以前,增添了不少煙火氣,但是,朕看著很舒服。若以你為官,牧守一方,會是個良臣!”
“陛下過譽,小民不敢當!”終於,鍾謨有所動容了。
“不知鍾侍郎,對當今天下形勢,有何看法?”有些突兀地,劉承祐又問道。
聞問,鍾謨這下認真地考慮了一陣,抬眼小心地瞄了皇帝一下,拱手說道:“陛下,小民以為,淮南大戰後,大漢盡取江北之地,國力大漲。以陛下之英明神略,治政用兵,假以時日,必可一統天下,再造乾坤!”
“承你吉言!”劉承祐似乎很高興的樣子,看著鍾謨,說:“你家人皆在金陵,而今遠隔兩地,甚是念家吧!”
鍾謨面色間,流露出少許動容,嘆了口氣,應道:“人,豈有不念其家者?”
點了點頭,對鍾謨的態度,劉承祐似乎很滿意,道:“朕打算放你回金陵,與家人團聚!”
鍾謨有些愣神,目光中透著不解,按照他的猜想,漢帝如要用他,估計會在東京給個職位,以備“唐事”顧問諮詢。
是故,聽聞漢帝要將自己放回金陵,鍾謨很是意外。明顯覺察出其疑惑,劉承祐淡淡道:“你不必心中存疑,朕放你回金陵,只為讓你給李璟帶封信。”
“另外,你若得以繼續在唐廷為官,豈不能更好地,為大漢效力?”聲音有些飄忽,劉承祐說道。
這麼一說,鍾謨徹底反應過來了,幾乎不帶猶豫地,拜倒:“願為陛下效力!”
劉承祐用鍾謨,有意把他當秦檜用的意思,當然,其若能從,大統之後,青史丹書之上,當是另外一種記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