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緩慢而遲鈍的看向棺槨裡的人,伸出纖細的指節在那沉睡著、沒有一絲生機的青年臉上,撫摸著。
“昭遠,這次,我不能無所顧忌的陪著你走了。我還有暖暖。她失去了她的父親,若在失去母親,就太可憐了。”美人默默落淚,神色寂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覆泱是誰嗎?”她的雙目此刻已噙滿了淚霧。
寧南憂聽著這個耳熟的名字,望著那悲痛欲絕的美人,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觸。
他聽她親口說:“覆泱就是你啊。是你。可是...現在,你回不來了。”
江呈佳深呼一口氣,停止了呢喃,獨自一人倚在棺槨上,怔怔的望著天際。
她如一座雕塑,毫無生機。
而棺槨裡的青年,躺著,同樣了無生氣。
寧南憂看著眼前窒息的一幕,心中的痛成了一片深海。
他覺察,眼眶中有溼熱的東西噴薄而出。這層層霧氣,遮掩了他的視線。
後來的十年。他看著江呈佳,如吊線木偶一般生活,那張絕美容顏上,再不曾浮現任何笑容。
她看著自己的女兒慢慢長大;看著她有了自己喜愛的人;看著她十里紅妝,風光大嫁;看著她離開草屋;也逐漸接受,這裡,只剩下她一人。
她無悲無喜,獨自坐在草屋的窗前,盯著後院滿園凋零的海棠,目光所及之處一片哀土。
寧南憂握緊雙拳,盯著眼前這一幕,心口仿若刀絞。
原來,在他死後,他的阿蘿,是這樣的痛不欲生,再無喜樂。
他看見,送走女兒的美婦,垂下眸,緩緩露出一抹微笑,呢喃了一句:“昭遠,這世上,我已了無牽掛。如今的你,又在何方呢?”
再抬頭,他看見。那曾經驚豔了世間的女子,此刻似乎被天地吸走了所有精華,容顏頃刻間蒼老,慘白的臉頰透出一絲絲病態,她無力的靠在矮榻上,苟延殘喘。
十年光影,她生生熬到了現在,本已是強弩之末,在心願了結後,便再無支撐。
她吃力的在身後的硃紅妝盒裡尋找著什麼。
寧南憂默默望過去,便見她尋出了一枚扳指,和田玉上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瑤臺玉鳳,瓣如匙蓮。
那是他的扳指。寧南憂心中一顫。
江呈佳握著和田玉,乾澀失落的眸中漸漸浮現出一點淚光。
她輕聲道:“三千世界繁華盡,只求結髮到霜銀。”
嗚咽一聲,似哭似笑,哭笑不得。
“我沒有聽到你的答覆,這一輩子,都沒有聽到。”她閉上眼,微微淺笑。
時間,彷彿禁止在了這一刻。那曾經言笑嫣嫣、美如天仙的女子,此刻只剩滄桑的軀殼。逐漸的,在他面前,永遠閉上了眼,停止了呼吸。
寧南憂一動不動,萬分緊張的盯著她蒼老的容顏,始終希望她還能抬眼,還能衝他一笑,還能喚他一聲:“二郎!”
可是她沒有。
美人如花,早已枯萎凋零。
寧南憂盯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有聲音吶喊: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她不會死!不會死!
可,縱他心底嘶喊的費力,那矮榻上倚靠著的女子,仍是沉睡。
“不要!”他搖著頭,一直懸於眼眶的淚霧終究衝破堤壩,一瞬湧出。
“阿蘿!”他在最後一刻拼命吶喊,希望能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