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裡已經有幾個月了,洪棠知道了現在這座山是不荒山,不荒山頂小破院的茅廁往哪邊走,不荒山上哪條小路蘑菇最多……
洪棠也早已可以不用靈幹走路了,薛道平給她打造了一副與她原來身體無兩的軀體,只要把頭放到脖子上就可以活動自如了。
但也有出差錯的時候。
就比如說現在……
“啊啊啊!救命救命!”洪棠邊跑邊抓著自己額前劉海,脖子咧開半個口子,發著閃閃金光。
終究還是沒抓住,軀幹往前摔去,頭向後滾了下來。
一頓天旋地轉,好歹沒有磕到堅硬的地面上,直落到一個溫熱的手掌裡。
“森川?”洪棠道。
上頭那人沒回答,倒是稍遠的地方有個熟悉的聲音賤兮兮笑起來。
“哈哈,瞧你那傻樣,我可不想救你,正想讓你頭砸地上掛點紅更好看些。”
森川悄悄收回了剛想奪出去的那步。
“是我。”薛道平毫無波瀾的聲音從洪棠頂上傳來。
“薛老道?”洪棠嚇得頭一下從那掌心蹦出來。
“……是,薛仙君。”薛道平又拖住那顆一驚一乍的頭,兩三步走到趴在地上的身體前安上。
洪棠靈幹鑽進那脖子,雙手撐地爬起來,撣撣裙上塵土,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森川也走上來扶著薛道平肩膀,笑道:“對啊,今天不躺屋裡看書麼?”
“上元燈會罷了。”薛道平說完轉身就走,“今夜吃完元宵你倆就下山吧。”
“誒?”洪棠奇怪道:“那你不去嗎?”
薛道平在前頭頓了下,道:“不去了,沒興趣。”
她總是喜歡熱鬧,他卻不喜歡。
“他一直都這樣嗎?”洪棠悄悄在心裡與森川說道。
說起來,這幾個月來薛道平就沒下過一次山。
“啊?哪樣?”森川心道。
“不喜歡玩嗎?”洪棠心道。
“自我認識他起,他就一直這樣,大冰坨子一個,誰知道。”森川心道。
不一會兒,天就暗了下來,站在不荒山頂最高的位置——小破屋頂,已經可以看到山腳市集的人們火熱朝天地準備起來。
幾盞花燈已經點起來了,一條街上,紅的、黃的、綠的……在漸暗的天下繽紛起來。
小破院裡的大夥也都忙活起來,死氣沉沉的小破院竟在今天有了許多生氣。
小暑又想出了新花樣,買了幾張紅紙,叫付林砍了幾株翠竹,在院落裡糊起花燈來。
三姑忙著往廚房那口大鍋裡倒著各種元宵,芝麻餡的、花生餡的,都滾成一鍋。
佑佑圍著三姑跑個不停,總得等到三姑把他喝出去才行。
於是佑佑就只好出前堂和汪汪玩起來——汪汪這個名字還是多虧了森川的堅持不懈,本來這黃狗名喚小晃,但由於森川日積月累地與它“相汪兩不厭”,它便成了汪汪。
薛道平如今也不閒著,竟然和付林青老兩人在小院裡擺臺喝起了小酒,這鬼怪,只要不沾烈酒,只酌些許輕薄小酒還尚可。
洪棠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薛道平喝酒,只見薛道平兩頰微醺,看起來這酒量還不如那些個鬼怪。
不知道薛道平是不是有點醉昏了眼睛,一直直勾勾盯著屋頂上與森川並排坐著的洪棠。
說起來,縱觀全院,只有洪棠和森川看起來最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