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戰役勝利的那一天,那一日,她受夢魘所困——彼時,她從草浪裡醒來,世上諸多事情,恍然一場夢。
看到低下下頜,笑意盈盈朝向她近在咫尺的傾二公子,依然是白衣勝雪,淺袂生風。
她沒有探問其姓名,望著他而去,爾後,她亦離去。
眸中閃現的前面的幻象,太過真實,幻象驀地消失之後,葉風停便喃喃自語起來,發現此時的自己正臥在草長鶯飛的草窩裡。
“這是一場夢嗎?”“仍舊是蒼天賜予的美夢一場嗎?”
一場戰役之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最怕去想的便是結局會像四年前那樣,或許要糟糕可怕得多,然而,眼前的畫面——冰雪融化,萬物復甦的景象,展現一派天地祥和。
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極通靈性驀地躥入她的懷抱,毛茸茸得有些溫暖,散發著春日的草香悠長,她猶記得,當時她利用冥戒之力與賀熊對抗的時候差點兒被那股黑暗勢力給吞噬心神,要不是她臨危不亂,在那種狀況下努力保持清醒,烏無晴及時發力——遠在龍潭地界,卻仍能夠彈奏彈奏古箏暗門,恐怕一切都無力迴天了。
她真沒想到,黑冥石的力量具有這麼強大的力量,而夙城全部人心中所存之雜念、邪欲,便是導致黑冥力量愈發膨脹的源泉,只要不對它們加以扼制,它們便會愈發壯大自己的體積,最後為這場爆發的戰役提供源源不絕的所需。
小狐狸像是受了驚嚇,於葉風停懷抱的懷中,受到這般呵護與庇佑,它漸漸變得溫順了許多。
葉風停敞開心扉,凝望著躺在身側的雙生之劍,於陽光的偏移之下,這柄一直給予她希望的雙生之劍煥發出紅、藍兩種色彩,月光般沁柔的銀色與飽和的湖綠互相交織成戲,似若在流暢的劍身之上躍動著精靈。
當她徹底被這片景色給迷住的時候,於耳畔,驀然響起烏無晴的彈奏的樂曲,那種令人耳朵熟悉的感覺,突然喚起了她的記憶,可是突然之間,她竭力地剋制住了那種想要回憶起的衝動。
一個人死了……對的,一個人已經逝去,她莫名有種悲傷,眼淚欲要奪眶而出。
死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吳霜、許言靈還有黛青,對於吳霜、許言靈她毫無愧疚之心,然而對於黛青,她卻極其悲憫而難受。
在那場戰役最後,能夠活命的都是最強大的劍客,烏無晴、墨顏、傾水然這三大劍客最終獲得了上天賜予的最終考驗,這也是來自玄界法門的最終通關。
她親眼在那片黑霧與幽冥兩道平行之光較量的劍氣海上,見到了許言靈手持誅魁寶劍與吳霜一起倒塌在由黑冥石塑造的黑氣旋渦之中,最終被這團黑氣所吞噬掉,當兩具**
全部被吞噬之後,她們化成了菸灰色的形態,墜落於劍氣海之下,唯一存留於世的便是一把誅魁寶劍,一把赤迭寶劍。
當面臨死亡的那一刻,許言靈幡然醒悟過來,盤旋在腦海之中的是對葉風停隱瞞的那些往事,如果葉風停能夠選擇原諒她的話,她可以選擇坦白自己的那些罪孽深重——在仙境修行的時候,張一笑是她與舅舅賀熊一起密謀派出的隱藏在仙境的殺手,此舉為的就是除掉葉風停這個“棄鳳”,殺死葉風停之後,賀熊便可以讓假冒雲夢公主的熳進入皇宮,從而控制龍脈,號令天下,憑藉黑冥石成為江湖霸主;而吳霜則選擇放下昔日對葉風停的嫉恨,自那時她驀然懂得了,世上一切的不甘與嫉妒,都不應該促使一個人淪為害人的惡魔,自從遇上葉風停之後,從前心地善良的吳霜便再也不見了,心中只記得一個“恨”字,甘心被矇蔽雙眼,從此淪為魔鬼。
原來……一直以來,她們都做錯了,錯的是因為自身的利益而變成了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任邪念操縱與擺佈的傀儡,最終她們從夙城乃至江湖最為厲害的劍客墮落成了最不值得被世人所紀念的角色。
吳霜和許言靈打的這個賭輸了,她們在這場人性的考驗之中輸得徹頭徹尾。
“對了,小狐狸,墨顏在哪兒呢?在那場戰役中,留下來的人除了有烏無晴、傾水然那個傢伙,都還有誰?”葉風停記得這頭小狐狸是靈狐一族的,呆在皇宮的那段時間,朱邪師傅將在夙城所遭遇的一切都用一張又一張的“白紙黑字”告訴她了,這頭具有靈性的狐狸也不例外,躺在病榻修復元神的時候,宮中侍女一五一十地把朱邪師傅對她的關心道來,每一日當中,除了聽朱邪師傅派入宮中的伶人彈曲兒給予她娛樂,那些信紙便是她獨有的慰藉,使她在渡過羽界那一難關之後,還能安心,還能期待今後的每一天。
然而,這頭名為紫幽雕的小狐狸是通人性,卻並不能說人話,昔日身為靈狐老祖的傳心語、通冥術都失靈了,所以紫幽雕選擇躺在葉風停的懷裡哀嚎,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動,靠可憐巴巴、淚眼汪汪來賣慘。
小狐狸蹦蹦跳跳,逐漸從葉風停的視線之內離身而去,它或許是感應到了某種力量,一道從冥戒裡頭射出來的煥發著幽藍色彩的光霧,而那枚冥戒此時不在葉風停手上,卻躺在一片遙遠且隱秘的草海之中。
葉風停乾脆自己回憶起來了,從旭日初昇練劍到了夜幕繁星,肚子卻跟往日大不一樣失去了鬧響,作為一個民以食為天的普通女子失去了一切的飢餓感,這一天之內,竟然也都沒有任何人來煩擾她,這不禁使她突然萌生出某種錯覺,這個世界上,除了她
自己,其他人都離奇失蹤了。
汗流浹背之後,夜晚的冷風呼嘯過後,她懷疑她被困在了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