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把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他就成了女人
雪華一直到林越回到家都沒有緩過勁來。林越累極,癱倒在沙發上,靠在媽媽的肩頭,一時沒顧上看她的臉色,好一會兒,才發現媽媽沉默得異常。
雪華把許子軒求和的事說了,林越躊躇。許家服軟,她大獲全勝,卻並無半點喜悅可言。她分手的痛苦比想象的要少,要淺,也許是漲了工資又看到事業前景後,她膽氣足了;也許是媽媽在這裡,而且隱約意識到媽媽會在較長一段時間內陪著她,沒有那麼驚慌了。但可能是許東的那番侮辱太具份量,他真是個最好的女性導師,她從前不過是紙上談兵,而他親口告訴她,主義解決不了問題,要靠實力。
她謝謝他給指了一條明路,搞事業才能解決問題,而不是搞男人。她現在“報仇”的冷硬心氣兒,超過了對重歸於好的渴望。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吶,一旦不能感受到尊重,愛就會迅速褪色。
雪華說:“小許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不要錯過他。因為你和誰成家,都不可能舒服。養兒育女,柴米油鹽,樣樣需要操心,不可能舒服,有些責任不能逃避。”
又是這番理論,林越火大,道:“媽,我就是覺得不公平。養兒育女,柴米油鹽,樣樣需要我操心,而我的丈夫一點也不用操心,我不幹!我明確告訴你,我不幹!我就想光上班,回到家後什麼家務都不做。我就想有人侍候我,衣服有人洗,衛生有人搞,土豆絲兒切得比我還細,比我還有眼力見兒。想到家務這個事永遠歸我,我就想把廚房砸了。你們為什麼都要逼我去過那種不舒服的日子?如果我成個家,需要以不舒服作為代價,我寧可不結婚。”
一個家如果髒亂差,人們首先指責妻子邋遢,而如果是一個男光棍的家,人們則會憐愛地說“哎,這個男人沒個女人,你看他家裡多亂”。為什麼這世道預設女人做家務天經地義呢?
現在人們倒是進步了,說“可以兩人一起幹嘛”,可是怎麼個“兩人一起幹”法?許子軒已經很溫和,願意聽從分配了,她不還是一樣憋屈?首先眼裡有活兒、時刻操心著如何分配,這就很心累;其次不主動做家務的人根本就是叫一下動一下;最後她要是叫狠了,你看這四面八方的父老鄉親會不會跳出來教訓她太強勢,沒個女人樣?
耗不起,磨不得,生不起這個氣!
雪華堅持:“不可以。媽媽會死在你前頭,到時你孤單一個人,怎麼熬?兩人在一起是需要磨合的,你去教他怎麼做一個丈夫,一個爸爸。”
林越吼道:“我不是他的媽,沒有義務教他。你們就想讓我稀裡糊塗無可奈何地一步一步變成你們想要的樣子,然後等我醒悟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你們就想看到我一臉絕望的樣子,告訴你,沒門兒,我不幹!”
雪華固執勁兒上來了:“一代代都是這麼過來的,男人不吃喝嫖賭、不家暴,還能把錢給你花,已經是好男人了。”
林越非常絕望:“媽,你也認為家務一定歸女人做?”
雪華頓了頓,道:“我認為家務一般是女人更操心,不是義務,是自然它就這樣。因為和男人比,女人更沒辦法待在一個髒亂差的環境裡,更願意把家經營得很溫馨。”
林越道:“你覺得自然,我覺得不自然,假如我就可以忍受髒亂差呢?”
雪華輕笑了一聲,篤定道:“你不能忍受。”
林越憤怒於她那掌握人間真理的態度:“你還有臉勸我呢?我爸來請你回去,你為什麼不回?”
雪華愣住了,沒想到女兒用這個來堵她的口。
她勉強道:“這不一樣。”
林越抱起臂,往後仰一了下身子,拉開距離以增加嘲諷審視的分量感:哪裡不一樣?
雪華道:“我想給你掙錢攢嫁妝,女人結婚多帶點錢,膽氣足。我想彌補你。”
林越道:“好啊,那你和我爸常年兩地分居也不是事兒。我把他叫來,咱們租個兩室一廳,一家三口大團圓。”
雪華叫了起來:“不要。”
她一想到要和丈夫共處一室,就覺得尷尬,簡直驚慌起來。
林越哈哈兩聲:“你瞧,媽,你有自尊心,我也有。我不可能用操持家務去維系一段婚姻,你明白嗎?你做了一輩子家務,有什麼好下場嗎?”
這話直接紮雪華心上了,一時失語。林越則覺得一招致命,大獲全勝,捧起雪華切好的水果吃了起來。
雪華惱羞成怒,冷不防道:“你不會是因為寧卓,而拒絕跟小許和好吧?”
林越正吃著蘋果,一口卡在嗓子裡沒咽順,噎得翻白眼,半天吞下去後,咳嗽大作,咳得眼淚都出來了,臉嗆得都紅了。她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媽媽。雪華緊緊盯著她的眼神。林越避開她的眼神,清著嗓子,雪華心裡明白了幾分。
林越緩過勁來後,啼笑皆非道:“我怎麼可能喜歡寧卓?他是什麼人?”
雪華不說話,仍看著她,林越有點心虛,繼續叉著水果吃,然而被媽媽盯著的那半邊臉越來越僵。
雪華長嘆了口氣:“越越,長得這樣漂亮的男人,不是一般女人能降得住的,而且他的心氣也一定高。你是成年人,心裡明白,其他的不多說了,小許交代兩件事,我原樣轉達,第一件,無論寧卓事業幹得如何,王闖絕不可能答應他和她的女兒結婚,不可能讓他吃絕戶;第二件,王家已經蒐集到他許多不利的證據,比如他在去五星級酒店上班之前,在夜總會上過班。”
林越內心已方寸大亂,面上仍做出不以為然的模樣:“夜總會上班,也有可能是當服務員勤工儉學呀。寧卓家境那麼差,他去夜總會當服務生掙小費,有什麼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