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院內腳步聲響,木門吱的一聲開啟,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探出頭來,問道:“是誰呀?”王雪沒想到來開門的竟會是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少女,呆了一呆,才朗聲說道:“我叫王雪,我來向您,嗯,向您打聽一人。請問這家人可是姓郝?”那少女甚是聰穎,聽王雪自報姓名,當即便道:“我叫郝柔。你說你姓王,那你識得王力強嗎?”王雪一聽,心想看來我是找對了人家,說道:“他是我哥哥。”那少女郝柔急忙開門迎出,說道:“快請進。”
王雪走進門,在郝柔帶引下沿著小院走進客堂。王雪站在堂前,見院中甚是荒涼,唯一一條小路也被雜草掩蓋大半,客堂上的桌椅積滿灰塵,這戶人家顯是落魄之極,常年無人來訪。郝柔紅著臉,找來笤帚抹布清理出兩張木椅,說道:“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住,這客堂好久沒人來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懶得打點清理。王姑娘,您坐啊!”
王雪坐到一張椅上,郝柔坐在她身旁相陪。王雪問道:“這麼大的屋子,怎麼只你一個人住,你的爹爹媽媽呢?”郝柔苦笑道:“他們都被壞人殺害了。”王雪一怔,立時後悔不該多嘴問她,忙岔開話題道:“適才你提起我哥哥王力強,你怎會與他相識?”郝柔說道:“我和王力強上一次相見,他便是坐在你此刻坐的這張椅上。”王雪問道:“我哥哥是什麼時候來的,他來這裡幹嘛?”
郝柔正要答話,忽然心想:“她自稱是王力強的妹妹,可王力強可從未提及自己有妹妹,她忽然來此,卻不知何事,別是仇家派來的內奸罷?”她心中起疑,臉上神色即現戒意。
王雪起身說道:“郝姑娘不必多疑,我確是王力強的親生妹子。不信你瞧。”腳下微一運勁,身子登時竄到郝柔身後,不等郝柔回頭,一招回龍拳在郝柔頭頂掠過,將她一頭長髮打散。王雪說道:“我王家拳術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天下修習此拳術的好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這招回龍拳是我的家傳絕學,只有我們家族的親傳徒兒才會此技。這可得罪你了。”說罷抱拳行禮以示歉意。她急於證實自己身份,要得知兄長往事,一時卻想不到在郝柔這等全然不會武功的女孩兒眼中,自己不論打出多麼難學的絕技,她也認不出來,又如何能夠證明身份?
郝柔見王雪目光溫厚,言語謙和,倒也信了她八九分,問道:“王雪姐姐,你來找我幹嘛?”王雪說道:“實不相瞞,我聽江湖人說我哥哥是卑鄙小人,說他當年為了得到一張藏寶圖和武功秘笈,用強逼迫四大名將的後人,他……”話音未落,郝柔霍得站起,插口說道:“一派胡言!王力強是大英雄大俠士,哪個禽獸汙衊他是卑鄙小人?”王雪見郝柔忽然動怒,不禁一怔,心想:“王力傑中毒之後行為瘋癲好似瘋獸,你說他是禽獸,可也算不上辱罵,但說我哥哥是大英雄大俠士,只怕要令天下英雄俠士汗顏無地了。”忍不住嗤嗤笑起來。郝柔見王雪發笑,還道是自己迴護她兄長,使她心裡高興,哪猜得到她心中另有一番想法,說道:“若非王力強捨命相救,此刻非但我的性命不在,江湖上也不知還會有多少無辜好漢喪命,怎麼說他是卑鄙小人?”
郝柔說道:“那年,北嶺來了一夥土匪,自稱是惡人幫。這些土匪端的殘忍厲害,一言不合便動刀殺人,難得的是他們武功竟然也高的出奇。四大名將當年如雷貫耳,功夫傳到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手中也剩不到一二成,我更是一點功夫不會,哪裡是惡人幫的對手?只有受他們欺凌了。”說到這裡,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不知她是憶起當年往事,對惡人幫懼怕之極,還是想到昔日之辱,心情激憤。王雪心道:“原來你是四大名將的後人。嘿,我可真笨!你談吐不凡,住的又是落魄的宅院裡,我早該想到了。”
郝柔又道:“有一天晚上,一個精壯的男子忽然闖進我家院子。我嚇了一跳,以為是惡人幫找上門來了,卻聽那人說道:‘小女孩別怕,我叫王力強,是來助你們鋤奸的。’說著拿出三張地圖放到我面前。我一看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我們四位先祖當年將他們打下來的金銀和那張秘笈藏了起來,只留下一份地圖,分成四片分由四家人分別保管,王力強得到其中三份,那自是見過其他三家人。我想他要是起了貪念,搶奪我手中餘下的最後一片地圖,日後尋到寶藏名利雙收自是輕而易舉。但他並不貪圖這些身外之物,他將那三份地圖一齊交在我手裡,讓我帶著地圖找個去處藏好,說惡人幫很快便要趕來搶劫殺人了。原來王力強得知惡人幫攻打我們北嶺,為的不僅僅是金銀錢財,還想得到那張武功秘笈。他說眼下他的援兵未到,他獨自一人敵不過對方多人,唯有先將地圖藏好。”
王雪奇道:“如此說來,我哥哥果真是英雄俠士了,又怎回是卑鄙小人?”郝柔說道:“是你說他是卑鄙小人,我可一直說他是大英雄啊!那時候情形實在兇險,其他三位名將的後人都已經被殺害了,我的家人也接連被殺了幾個,多虧了王力強及時從惡人幫手裡奪回地圖,又及時的趕來為我報信,不然不但我的性命不在,惡人幫得到秘笈,江湖上也要腥風血雨了。後來王力強再也沒有出現,想是被惡人幫追殺的太急,因而離開北嶺了。我覺得此地已不安穩,便想收拾包袱出去躲上一陣,剛一出門,卻見街上幾個年輕人四處打聽惡人幫的下落,原來是王力強的援手到了,來找惡人幫算賬了。惡人幫那時在井王府盤踞,那幾個年輕人打聽到他們下落,便直奔井王府。我見事有變動,便悄悄跟在那幾人身後,前往井王府。
那幾個年輕人到了井王府,一言失和,便和惡人幫交了手。我躲在牆角下探出頭來悄悄觀看,見其中有一個年輕人,武功甚是了得,他在眾人之間來回穿插遊走,行雲流水一般,那一身輕功,真是瀟灑俊俏。惡人幫的幫主生氣極了,衝上去和那年輕人鬥了起來。他們幫主武功可真高,高到了我想不到的境界,我想即便是我家先祖復生,也未必有此功力。不過那個年輕人還是比他高出一籌,我聽那惡人幫主一聲慘叫,狼狽地向後逃開,他右臂垂在身旁來回搖動,原來已被那年輕人打脫。惡人幫主敵不過那年輕人,帶著幾個手下倉皇逃走,連搶來的東西也不曾帶離。
那年輕人喘勻呼吸,忽然將頭轉到我這邊,笑著說道:‘壞人們走遠了,你可以出來了。’原來他早已將我瞧見。我知他不是壞人,便走了出來。他說他是哈巴門派來的人,問我之前有沒有一個哈巴門的師弟來過。我說沒有,他便皺眉不再言語了。
那個年輕人後來在這裡住了一段時日,之後便離去了。臨行前,他將與他同來的那三個師弟和一個師妹叫道身邊,命他們留在北嶺再住一年,要他們提防惡人幫再殺回來。”
王雪點頭,低聲讚道:“劉師兄那時還很年輕,卻也如此心思縝密。”郝柔奇道:“你也知曉當年之事嗎?原來那位師兄姓劉。”王雪笑道:“實不相瞞,我去年入了哈巴門,有關北嶺之事,我師兄曾略有提及。”郝柔點頭道:“原來你是劉師兄的師妹,這我確是沒想到。那四位哈巴門的朋友在北嶺住了一年多時日,惡人幫再也沒有來過,聽說他們自那日戰敗起,便分散到各處,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了。那四位師兄師姐覺得已完成了劉師兄之命,正想向我辭行,不想在這當口上有發生了別的事情。”
王雪奇道:“什麼事情,是惡人幫又殺回來了嗎?”郝柔說道:“那倒不是。那日有一位師兄忽然收到同門來信,他看過信後登時大驚,接著便伏地大哭。原來信上說他們的掌教已於上月中旬仙逝,門中群龍無首,眾徒各奔東西,現下已解散了。”王雪忙問:“既然如此,北嶺的這四個哈巴門的師兄呢,他們又是作何打算的?他們現下何處?”郝柔撇撇嘴,說道:“你是哈巴門的人,此事該是我問你才是,怎麼你反過來問起我了?”王雪說道:“我都說了我是去年才入的哈巴門,幾年前的事情我哪裡清楚,我連這三位師兄和那位師姐的姓名也還不知曉呢。”郝柔輕輕一笑,說道:“那三位師兄和那個師姐商量了一下,有的說要遠走異鄉,從此歸隱,不再涉足江湖之事,有的說要去投靠震武門或者巨犬幫,還有的說要繼續留於此地,提防惡人回來,順便也等師兄回來尋他。大夥意見不合,便紛紛散了去,從此再也沒了音信。我想起那日王力強交與我的幾張地圖碎片,總覺如此重要之物放在我手裡實在太不安穩,便將其中三份地圖碎片交給了三位師兄,要他們幫忙看管,餘下一份地圖碎片在我這裡放了兩三年。這破地圖害人不淺,為了此圖,惡人幫找上門來,不知殘殺了多少人。有時我氣急了,真想將這片破地圖付之一炬,但想到這一片地圖是窮盡我們先祖畢生心血得來,我豈能輕易燒燬?我將這一小片地圖藏好,幾年來從不曾去瞧過一眼。”
王雪微微點頭,心想:“我哥哥與劉師兄失和,與哈巴門的其他幾位師兄師姐也相處不來,即便是受哈巴門的託付來北嶺做事,也絕不提‘哈巴門’三字。偏他又是狂傲的急性子,生了誤會也不願出言解釋,何況他的品行本來也不大好,這才教人誤以為他是個想要搶奪寶藏和秘笈的卑鄙小人。其實哥哥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個見利忘義之人,在這件事情上,他確是像個英雄一般。下次見到劉師兄,我得將此事說與他聽,要他幫著傳揚出去,免得再有人侮辱他。”
郝柔輕聲問道:“王雪姐姐,你在想什麼呢?”王雪微笑道:“沒什麼。忽然想到一事,問道:“郝柔,你說那一小片地圖你藏在安穩處所多年未曾去看過,也許那地圖在這期間早已被歹人盜走了可也難說。”郝柔說道:“我一來痛恨那張地圖,二來不知有沒有人在暗中盯我,這才不敢時時去看。但那張地圖好端端的,絕沒被人盜走。”王雪奇道:“你怎麼會知曉呢?”郝柔嘻嘻一笑,說道:“我將地圖疊好,縫補在我的小枕頭裡,我每晚貼著枕頭睡覺都能感覺得到。我的枕頭沒丟,家裡也從沒來過外人,地圖自是安然無恙。”王雪微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挺聰明嘛。”
話音一落,忽聽屋樑上一人哈哈大笑,大聲說道:“我在此等候數日,今日終於得悉地圖所在,當真不枉這幾日的風霜之苦!”郝柔一聽大驚,對著頭頂房梁大叫道:“你是誰?快出來!”那人卻不再答話。
王雪心想不好,急忙轉頭問郝柔道:“你平時睡在哪一屋?”郝柔抬手向右指去,說道:“北邊的那個小房。”王雪忙走出客堂,一眼便瞧見郝柔所說的那小房。只見房門一開,動惡大搖大擺地從裡走出。他懷中抱著一個老舊的小花布枕頭,想必裡面藏著的便是郝柔所說的那張地圖的其中一片。
動惡見到王雪,上前行了一禮,笑道:“多謝大姑娘相助。今日若非有你,我便再等上十天十夜也等不到一個來陪著這小丫頭說話解悶之人,她更不會輕易將地圖所在說出。”郝柔這時已奔了過來,見到動惡,嚇得小臉煞白,驚叫道:“你是那個殺害我爹爹和叔叔的大惡人!”動惡冷笑道:“你記性倒好,他們在下面等你呢,我這就送你去見你爹爹,要你們全家人團聚,你不必謝我啦!”左手仍將枕頭夾在腋下,右手從懷中摸出一枚鬼頭鏢,向郝柔心臟處擲去。
王雪袖袍一揮,將鬼頭鏢裹在手中,凜然道:“連小女孩也不放過,你可真是兇殘的緊呢。”動惡自忖功力在王雪之上,也不怕她,嬉皮笑臉的道:“承蒙誇讚,你想怎樣?”王雪說道:“你將枕頭老老實實放下,我不為難你。不然我打斷你雙手,讓你再也不能發鏢害人。”動惡笑道:“你離的這麼遠,如何能夠打到我?快快離我近些,好打斷我雙手啊。”說著向前走出數步。郝柔一聲驚叫,躲到王雪背後。王雪知動惡立時便要出手,只怕拳腳暗器無眼,傷到郝柔,低聲對郝柔道:“你再躲得遠些,以免將你誤傷。這邊交與姐姐來處理,不會有事的。”郝柔依言躲到一棵樹後,悄悄探出頭來張望。
王雪說道:“你的鬼頭鏢,還給你!”右手握著的那枚鬼頭鏢向動惡臉上急擲而去。動惡是使暗器的大行家,輕輕一扭頭,便避了過去。王雪讚道:“好功夫!”右手疾伸,奪他懷中枕頭。動惡向旁讓出半步,右掌一削,盪開王雪右臂,驀地裡左腿抬起,向王雪右肩猛踢。王雪腰身一扭,左手已多了一枚令牌,兩步奔到動惡身旁,刺他右肋大穴。動惡探聽到當年要事,又得到一片地圖,當下哪裡還肯與王雪多做糾纏?縱身躍到身後矮房上,說道:“待我練成秘笈神功,第一個回來料理你。這幾日你好好修習修習輕功,被我追殺時還可逃得快些,也許能多活一兩日性命,哈哈。”王雪暗道:“不好,他要逃啦!”腳下運勁,便要躍向矮房,忽見一枚鬼頭鏢迎面襲來,忙彎腰趨避,再一抬頭,動惡已從房後躍下逃走。
王雪這一驚非小,心想惡人幫現下已如此窮兇極惡,若是得到秘笈和寶藏,他日練成神功,江湖上豈不慘遭百年浩劫?急忙越過矮房,卻見房後是一條寬闊的大路,道路兩旁是成片的瓦房,其中橫生著不少泥濘小路,動惡早已不知從哪一條小路逃走。王雪三兩步走到路上,隨便挑了一條最近的小路便要追趕。她雖不知動惡是不是從此路逃走,但此刻事急,也顧不得這些,撞一撞運氣便是。正要追趕,忽然心想:“動惡現下只得到其中一片地圖,尚有三片他未曾到手,我只需搶到其中一兩片,便不怕他尋到秘笈,又何須苦苦的尋他追他?”走回院中問郝柔道:“你說你將餘下三片地圖交與了三位哈巴門的師兄,他們是什麼姓名,住在哪裡?”
郝柔說道:“你自己是哈巴門之人,怎麼反過來問我?”王雪急道:“我都說過了,我是去年入門的,當年之事我只是略有耳聞,並不深知詳情。”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事:“那動惡說的一點不錯,若不是我來此詢問當年之事,郝柔也不會將地圖之事說出,我確是幫了惡人幫一個大忙。郝柔年幼不懂武功,她不知有人在暗中窺她倒也罷了,我卻為何如此糊塗,連房上藏著個大活人也瞧不見。”一時卻想不到動惡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見自己進院自會更加謹慎,豈是輕易能夠察覺?郝柔說道:“那三位師兄一個叫康忠,一個叫謝傑,還有一個叫張雷成。餘下一人是個師姐,叫周苑。我見她身材嬌弱面板白淨,不像是個懂武功之人,便不敢將地圖之一給她。我聽說他們有的遠走他鄉,有點歸隱田園,住在何處我卻不知了。”
王雪心想:“連你也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動惡他們更加不會知曉,惡人幫即便再神通廣大十倍,一時也未必尋得著他們,我倒也不必杞人憂天。”問道:“你在這附近還有什麼親戚朋友,或是走得近一點的鄰居嗎?”郝柔說道:“左鄰右舍對我都很好啊。”王雪說道:“你這就去鄰居家中暫且住幾日,以免惡人幫遍尋不著地圖,再回來尋你麻煩。我要去尋那幾位師兄,看管好地圖,不能再讓地圖被惡人幫搶到了。”郝柔點頭道:“我收拾好東西馬上就走。王雪姐姐,你也要小心啊!”王雪伸手在郝柔頭頂輕輕一摸,說道:“郝柔放心,姐姐不會有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