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這樣了你……”
他喘著粗氣,猛地一屁股坐回太師椅,椅子差點散架。
桌上那張契約還攤著,墨跡黑亮,刺得他心頭堵得慌。
他咬著牙,擠出一句:“許長安,你個兔崽子……”
三天,搬家?就這麼被攆走了?
他這幾十年的家當,如今都用來還債,甚至可能還不夠!
他腦子裡翻騰著縣衙那扇關上的門,又想起小豆子那張賤兮兮的臉,氣得哆嗦得更厲害。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壺,想摔了洩憤,可手抬到半空又停下,哆嗦著放回桌上。
茶壺雖小,多少也還能值點錢……
終於,他咬著牙起身,步子沉得像灌了鉛,挪回後屋。
屋裡光線昏暗,桌上擺著箇舊賬簿,灰撲撲的蓋子透著股子陳味。
他抖著手翻開賬簿,紙頁泛黃,墨跡密密麻麻記著這些年的進出。
他粗粗掃了幾頁,臉色刷地變成土色,手裡的賬簿抖得嘩嘩響。
賬上除了許長安那一千兩銀子的債,竟還有錢莊的借款沒還清!三年前他為了囤糖,找錢莊借了五百兩,利滾利算下來,如今連本帶息得有七百多兩。
他腦子裡轟的一聲,賬簿從手裡滑落,摔在地上摔出一聲悶響。
“完了……這回真完了!”
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吱吱響了一聲,翠娘風風火火闖進來。
她剛從街上的胭脂鋪子回來,滿頭珠翠晃得叮噹作響,一進屋就從僕人口裡聽說了這檔子事。
她叉著腰站在門口,衝王有財嚷道:“王有財,你個沒用的東西!好好的家業咋就讓你敗成這樣?
一千兩銀子扔水裡不說,連房地都抵押出去了,你還欠錢莊多少?
我咋就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
她嗓門尖得像刀子,刺得王有財腦仁疼。
王有財一聽這話,火氣蹭地竄上來,猛地站起身:“你個婆娘懂啥?
許長安那小子挖坑讓我跳,我哪知道他這麼陰!
我這幾十年的家當,全砸他手裡了,你就知道嚷嚷!”
翠娘聽罷,叉著腰往前一邁:“我看是你自個兒蠢!
人家一個書生把你玩得團團轉,你還好意思怪別人?
早幾年我就說別囤那麼多糖,你不聽,非要抬價賣,現如今賣不出去,債一堆,你咋不去死!”
“我死了你喝西北風去?錢莊的債還有七百多兩,你咋不說幫我還!”
翠娘哼了一聲:“我哪來的錢?你自個兒作的孽,自個兒擔著,別指望我!”
與此同時,許長安已經回了水晶糖肆。
鋪子前頭熱鬧依舊。
他邁進鋪子,步子不急不緩上了二樓。
二樓收拾得齊整,靠窗擺著張木炕,炕上鋪著新棉被,白氏已經被小豆子和石頭安頓好。
她靠在炕沿上,瘦得像根柴,舊棉襖裹著身子。
陽光從窗縫灑進來,落在她身上,暖烘烘的。
許長安走到炕前,拱手站定,白氏抬起頭,眯著眼瞧了他一會兒,開口道:“你是長安吧?今兒咋想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