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羿射九日
眾人相見了,一起來到半山亭裡坐下,相談甚歡。茶畢,眾人一起走到山峰之上,朝那北方塞上遠望,但見北方無邊無際,一馬平川。徐文濤先生道:“前面是多少古代英雄征戰之地,霍去病、李廣都是從這裡深入大漠,馳騁疆場,追擊匈奴,立下不世之功,彪炳史冊。想我大明奸臣當道,文恬武嬉,關防松馳,匈奴不時南下,殺我邊民,擄我財帛女子。現在秋季將臨,匈奴即將南下,我大明子民又要遭殃了。”說罷,連聲嘆息。又道:“我這次到北一遊,就是要考察邊防要塞,畫成畫圖,結交燕趙慷慨悲歌之士,不想今日又來了三位英雄,真是我大明有幸焉。”
聽了徐文濤的一番話,冷玉虎頓起一種報國殺敵之志。眾人站在山峰上,指點江山,暢談平生志向。
日已向晚,張光真莊主道:“難得大家這麼投機,我們就在半山亭裡喝酒,兼賞這北方之月。”
眾人復來到半山亭,分賓主坐下。家人早已擺下酒菜來,大家推杯換盞,開懷暢飲。
這時,東邊一輪明月已是升到了半空,灑下如霜的清輝來,照得這裡遍山漫野如同白晝,松林無聲,群山低伏。徐文濤道:“我來唱一首歌,以助酒興。”
於是端起酒杯,步出亭外,望著那半空中的一輪明月,唱道:
“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把酒問姮娥:被白髮欺、人奈何?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慷慨悲歌,歌以詠志。張光真鼓掌道:“徐先生作得好詞啊!”
徐文濤臉有些發燒,不過被酒色蓋住,他說道:“這不是我作的詞。這是南宋的一名愛國詞人辛棄疾作的一首望月抒懷詞。”徐文濤走進亭子,舉起酒杯,道:“請!”大家一起舉杯一飲而盡。徐文濤先生問道:“你們可知這辛棄疾嗎?他是山東人,那時山東已經淪陷於金國,他目睹了我們漢人受到金人的蹂躪,立下報國雪恥,恢復中原的志向。有一年,金主南侵,二十一歲的辛棄疾立時聚集了兩千多人,舉起了抗金的大旗。當北方義軍失敗危急之時,辛棄疾率領五十多人襲擊了幾萬人的敵營,後帶義軍歸於我南宋。辛棄疾可謂北方的慷慨悲歌之士,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做人就要做這樣的人,結交人就要結交這樣以天下為己任的英雄豪傑。”
徐文濤的言語,大家都受鼓舞,張光真道:“好啊!徐先生說得太好了!學得文武藝,賣給帝王家。來,我們為徐先生的這番話,大家乾一杯。”
徐文濤把酒杯一放,嘆息道:“可是現在嚴嵩當權,賄賂公行,結黨營私,有志之士卻無用武之地。現在北方匈奴虎視眈眈,不時騷擾,東南沿海,倭寇縱橫,燒殺搶掠,朝堂曾派多人征剿,有幾個有才能有本事的將領,打了幾次勝仗,奸黨又心生忌妒,橫加迫害,因此年年征剿,卻總是勞而無功,空費餉銀。唉……”說罷,望望大家,道,“書生坐而論道,有何用處?不要因我一人敗了大家的酒興,來來來,大家痛快喝酒。“
冷玉虎沒想到這麼個貌不出眾之人,卻有這麼大的胸懷抱負,真是以貌取人,不知屈死了天下多少英雄豪傑啊!
張光真道:“我們是粗野之人,不會像徐先生那樣會吟詩作賦。來來,張剛旭、楊小霞,你們兩個耍一下來助助酒興。”
兩人聽得,拿著弓來到亭外空曠處。兩人低頭商量了一會兒,楊小霞拉弓向天空奮力射了一箭,那箭如流星一般飛入雲霄之中,一會兒又見那箭頭向下射落。說時遲,那時快,張剛旭早已拉弓射箭,這箭“嗖”的一聲,射向那先時的落箭,恰恰射中箭頭,兩枝箭都向空中飛去。眾人都讚一聲:“好!”
卻見兩隻箭飛向空中,勁兒已完,轉過頭來,又向地面急落。張剛旭趕忙連發兩箭,這兩箭雖是先後發出,卻一齊飛向空中,跟空中的那兩隻落箭相碰,四枝箭都飛向空中了。楊小霞仰面拉弓射箭,兩枝箭飛向空中,把兩枝落箭射落到山下。
眾人鼓掌歡呼,一齊讚道:
“好啊!妙啊!”
“古來神射手,也不過如此。”
兩人收起弓來,一起走入亭中,道:“獻醜了。”
黃不遠走上前,拍拍兩人的肩膀,讚道:“真是家傳箭法,妙絕天下!少年英雄,不同凡響!”扭過身來,對大家道:“我們都來敬小英雄一杯。”
眾人一起端杯敬酒,以示慶賀。
徐文濤待大家放下酒杯,說道:“真是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貴啊。兩位少年英雄必將是我大明的將帥之才啊。”又對著張光真莊主道:“我來到貴莊一個多月,還沒見識一下張莊主的神箭絕技,今日難得天下英雄聚會,何不一試,好讓我們開開眼界,以助酒興啊。”
張光真興致頗高,哈哈笑道:“獻醜了。”立起身來,拿過張剛旭的弓箭,來到亭外,向四周一望,四處開闊,張光真道:“來來來,我們向下走幾步。”
眾人依著他,向山下走來,走了一里路遠,山道一旁有一棵松樹,張莊主道:“你們看,這裡只有一棵樹,夜裡樹上棲有鳥,待我射來。”拉弓射箭,一箭射向樹葉裡,卻見“嗡”地一聲,從樹葉裡飛出七八隻小鳥來,向四面八方疾飛去。張莊主拿出家傳絕技“羿射九日”來,嗖嗖嗖……一連七枝箭,箭箭中的,七隻小鳥分散落下兩旁山坡。
張光真莊主拿弓在手,道:“見笑了。這是‘羿射九日’技法,我祖上曾有人一連九發,傳到我這裡,只能一連七發,不如祖上了,真是慚愧的很啊。”冷玉虎等人自是一連聲地叫好,道:“這已是很難得了。”
眾人重來到半山亭,喝酒談話。徐文濤道:“張莊主,我來到貴莊已有一月有餘,這裡北疆的山川形勝,我已勘察一遍,也已畫了圖畫,將來交與有緣之人。我想,後日,我將與各位英雄一別,準備到京城一遊。將來我們有緣,還能像今日一樣聚會。”
張光真道:“徐先生是個灑脫之人,我張某想留也留不住,何必學那世間女子,婆婆媽媽的,以後徐先生北遊,必要來我莊上。”
徐文濤道:“那是自然。”
大家又痛飲了幾杯。徐文濤道:“分別在即,我再為大家唱一首歌吧。”於是清清喉嚨,唱道:
“憶昔半山亭裡飲,坐中多是豪英。長空流月去無聲。松葉疏影裡,吹笛到天明。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閒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末段轉入哀音,低徊婉轉,餘音嫋嫋。想是徐文濤先生想到分別在即,不免心中傷感吧。
這時月已西斜,風霜滿天,夜已深矣。